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剑刃寒 > 第一章西海海妖
  西海,漆黑如墨的海面上,翻涌的海浪卷起阵阵浪花,拍打在岛屿边缘,层层叠叠,犹如千堆雪。
  
  
  岛屿不大,方圆不过十数,在辽阔的大海上,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岛礁裸露处,最顶端耸立着一座破旧斑驳的城墙,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其中多有断裂。
  
  
  城墙顶端是一座高耸的瞭望台,最高处的屋脊上镶嵌著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昏黄的光。犹如星星之火,在漆黑的海面,却是显得格外醒目。
  
  
  青苔沿墙而上,犹如盛开的花,厚重的墙面上布满了划痕,就仿佛是被野兽锋利的利爪划过一般,却是极为刺眼,令人不寒而栗。
  
  
  风从城墙的空隙中吹来,又自瞭望台上穿过,发出呼呼的怪叫。
  
  
  此时的瞭望台上,缺了一半的窗就显得尤为寒冷。
  
  
  瞭望台内,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缝补过多处的棉衣,颤声开口。
  
  
  “爷爷,你在看什?”
  
  
  “我啊,在看万家灯火。”
  
  
  窗外走廊处,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身着一套残破铠甲,手中握著一杆暗黑色长枪,神情郑重的盯着前方的海面,听到孩子的声音后,收敛一身肃杀的气息,笑着回道。
  
  
  “灯火?可是那明明啥也没有呀。”
  
  
  孩子有些不解,小声嘟囔了一句,旋即皱了皱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随手甩了一把鼻涕,伸手放在有些发白的鞋底上蹭了蹭,忍不住又跺了跺脚。
  
  
  “爷爷,灯火明天再看吧,这太冷了,先进屋吧。”
  
  
  孩子有些埋怨,想来应该是比较想念床上温暖的感觉。毕竟这外面的天气,确实是坏透了。
  
  
  “看不到了,自从那场战事之后,这就被忘记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怅然,却也没过多抱怨,毕竟路是自己选的,只是苦了孩子。
  
  
  想到这,老人又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一旁的孩子,轻叹一声。
  
  
  “爷爷,你又叹气了,是哪不舒服吗.....”
  
  
  孩子的耳朵很尖,哪怕是轻声的叹息,也被他捕捉到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摇了摇头也没再说话,鹰隼般的眼眸依旧打量著海面,海风吹动斑白的发丝微微飘起,老人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仿若一尊塑像。只是握枪的手松了又紧,如此反复,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见老者不肯进来,孩子脸上露出一缕失望,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一般蹬蹬蹬往楼下跑去,很快便拎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大氅出现。
  
  
  “给,爷爷,外面风大,披着这个暖和。”
  
  
  孩子将头探出窗口,手中大氅朝老人递了递。
  
  
  老者回头,看着那张冻得有些红的脸颊,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只是却摇了摇头,伸出粗糙的手揉了揉孩子的头,笑的将孩子推进房内。
  
  
  “你披着吧,爷爷不冷,一点风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又撩起腰间铠甲覆盖着的一角,露出一个盘出包浆的葫芦,得意说道:“看见没,爷爷腰间还缠着酒呢,喝一口胸中一片火热,别说这点风,当年就算是暴雪的时候,穿着单衣与一众老鬼一人一口酒,照样身子暖洋洋。砍起那些小鱼小虾,那是一刀一个准。”
  
  
  孩子撇撇嘴,他早就听腻了老人的故事,什一朝得道破生死,脚踏祥云追日月:什一剑光寒十五洲,飞剑千斩人头:什千军列阵杀机起,百万雄师踏妖廷。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却没有一个真的。
  
  
  鼻子抽搐两下,孩子下意识开口:
  
  
  “哼,爷爷不知羞,你又吹牛,说的好像和那些大侠一样,五湖四海都有弟兄,可是这多年以来,这个岛上,明明就我们俩人。”
  
  
  老者神情一顿,有些黯然的摇摇头,解下腰间葫芦轻轻抿了一口,眼神望向前方,轻轻呢喃:“确实,那多人,最后就剩我了.....”
  
  
  “爷爷.....”
  
  
  似乎感受到老人的悲伤,孩子隔着窗户轻轻喊了一句。
  
  
  “哎...”
  
  
  老者的声音在窗外回荡,应声而起,随风飘逝。
  
  
  气氛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老者依旧笑着,声音慈祥。
  
  
  “赶紧下去吧,这风大,别伤了身子。”
  
  
  “嗯,好,那你小心一点。”
  
  
  孩子终于不再坚持,点头应下,转身走向楼梯,突的又停住脚步,扭头看向窗口,笑着开口
  
  
  “爷爷再见。”
  
  
  突然孩子双眼死死盯着窗外,脸色逐渐变得呆滞,而后苍白,身子开始不住的哆嗦,伸手指向窗外,惊恐无助。
  
  
  窗外,一道百丈巨浪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岛屿之前,瞬时,浩瀚的大海好像和天连在一起,就连那建筑顶端的明珠,也都变得黯然失色,片刻后,滔滔的海水猛烈撞击在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岛内,唯一的建筑中,老者和孩子皆是感到一阵心悸,在这种天灾面前,人类却是显得格外渺小。
  
  
  老者扭头望了一眼屋内,隔着砖石,彷佛也能感受到孩子惊恐的神色。
  
  
  “瓜娃子,赶紧躲起来。”
  
  
  巨浪未至,气势却已铺天盖地,老者取下葫芦饮了一大口酒,满头银发随风飘舞,身体却依旧笔直站立,暗黑长枪紧紧捏在手中,微微眯眼,眼眸如鹰隼,死死盯着巨浪,神色严肃。
  
  
  “大秦战卒在此,何方妖物,乱我国土。”
  
  
  随着老者一声大喝,巨浪猛的一滞,片刻后浪涛中突然伸出一道巨大触手,触手之上,密密麻麻如吸盘一般,带着扑鼻的腥臭。
  
  
  猛然间,一个个吸盘张开,裂出一道道锋利的牙齿。彷佛有万千鬼魂嘶吼,周遭地界,一时恍如化作无间地狱,震慑人心。
  
  
  见此情形,老者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握著长枪的手上青筋暴起,枪尖朝上,双膝弯曲,双脚猛地用力一跺,借着反震之力,猛的冲天而起,手中长枪散发着淡淡血色光蕴,对着巨大触手一枪刺出,枪尖所过之处,风浪犹如被利刃割开。
  
  
  就在这时,巨大的触手猛然一抖,犹如一杆长枪穿破巨浪,带着一股浓浓的腥臭,速度之快,如风驰电掣。
  
  
  “砰”的一声巨响,那间,长枪和触手撞在一起,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声音,老者脸色一变,只感觉一股磅气力袭上心头,枪尖果断下压,借着触手反弹之力倒飞而出,落入房顶,踉跄几步。闷哼一声,喉咙一甜,丝丝血迹溢出,又很快被海水冲散。
  
  
  “西海,海妖...”
  
  
  初步认识到触手的实力,老者心头再一次沉了下去,低声开口。
  
  
  “桀桀桀,现在的大秦战卒,就只有这点实力了吗?”
  
  
  一道中性的声音在巨浪后方响起,浪头之上,突然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身上无数触手摇摆,每一只触手都带着一股滔天煞气,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诡异感。
  
  
  老人抬头,眯了眯眼睛,身子下蹲,枪尖缓缓指向前方。
  
  
  就在这时,又有两只触手突然划破虚空,瞬间出现在老人的身前,分别朝他额头和胸口刺去。
  
  
  老人后退两步,双手架枪,同时脑袋微偏,挡住刺来的触手,正要抽枪反击,却不料触手之上,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紧紧缠在长枪之上。
  
  
  “当”一声,长枪脱手而出,危机关头,老人一跺屋顶,瓦片纷飞,老人身子顺势跌落,砰的一声砸在屋内。而后一个懒驴打滚,再一次避开跟进的触手。
  
  
  “果然,单一的武人,还是不能和修行之人比。”
  
  
  抬头望了一眼上方飞舞的触手,老人惨然一笑,口中喷出一缕鲜血。双手抖动取下腰间酒壶,再一次灌了一口酒,轻轻呼了口气。
  
  
  “爷爷....”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恐惨叫,老人一惊,凝目望去,只见一只只触手飞舞间,一条水缸粗细的触手拦腰缠着一个孩子,数十道恐怖的血口张开,不断撕咬着孩子的腰部,鲜血洒落,很快就将孩子的身子染红。
  
  
  “混蛋...”
  
  
  见此一幕,老者目眦尽裂,双手一撑地面,站起身来,彷佛下定什决心一般,身子一闪,重新跃上楼顶,三两步来到那颗依旧散发着微光的夜明珠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同时双手按在夜明珠上,伤口鲜血引动,瞬间落在夜明珠之中。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一阵慷慨的小调自老者口中而出,夜明珠之上,忽的光芒大盛,光芒中,逐渐响起一声声铿锵合唱。冲天煞气震动虚空,很快,一道道身影浮现,身影由虚化实,却是一个个身着黑色铠甲的战卒。铠甲上铁鹰振翅,欲要高飞。手掌中战戈森寒,战意冲霄。
  
  
  大秦最后的精锐----铁鹰卫。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随着最后一声战马嘶鸣声由远而近,一员白衣白甲的战将跨马而来,单手持戟,站至军伍之前,”夜明珠“”的一声化作粉末,随风飞散,天空再次恢复暗淡。
  
  
  军伍之前,白衣战将缓缓抬头,双眼古井无波,只是望着前方跪地的老者,喝道:
  
  
  “大秦铁鹰在此,何故唤醒我等.....”
  
  
  老者脸上露出惭愧激动之色,再次深深一拜,哽咽应道:“大秦铁鹰卫士王石,拜见将军,妖族入侵,属下无力回天,无奈之下,只得请将军及众弟兄再次赴死。”
  
  
  战将深深看了一眼下跪的老卒,抬头见到空中巨浪缠绕的少年身影时双眸猛的一缩,一股滔天杀气破体而出。
  
  
  “妖族,好胆....”
  
  
  语气冰冷,犹如万年寒冰。
  
  
  所有战卒也都同时抬头,眼眸冰冷,杀气盎然,大喝道:
  
  
  “妖族,好胆....”
  
  
  声震九霄,激起一段段音爆炸裂。
  
  
  “将军....”
  
  
  老卒抬头,眼眶湿润,腰杆却愈发挺直。
  
  
  “大秦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流泪的懦夫,卫士王石,还不归位。”
  
  
  白起端坐在马背,看着老卒的身影,沉声开口,一旁有绣著铁鹰的黑色战甲和战戈飞出,落在王石身上,霎那间,王石气势大盛,满头银发迅速变黑,很快一个健硕的青年便出现在眼前。,
  
  
  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这一刻,将死的老兵,彻底恢复到鼎盛时候。
  
  
  “桀桀桀.....”
  
  
  中性的声音再次响起,巨浪上,站立的身影望向前方突兀多出来的军阵,露出满脸怪笑。
  
  
  “区区残魂,哪怕再多又如何。这一次,你们可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屋顶上,听到声音的军伍抬头,神色平静,最前方,白起缓缓举起手中战戟,冷声开口
  
  
  “我等所为,皆为后世子孙不再经历兵戈,为此,至死无悔。”
  
  
  “风....”
  
  
  就在战戟举到最顶端的时候,白起突然冷喝,后方,一众战卒举起手中战戈,附和道
  
  
  “风...”
  
  
  “风....”
  
  
  “大风....”
  
  
  一股绝强的气势陡然升起,战阵中缓缓升起一道巨大的人族虚影,无量光芒从虚影体内散发而出,照亮整个海面,
  
  
  “风...”
  
  
  虚影猛地睁开眼睛,平淡开口,而后双手一握,一杆战戟浮现,朝巨浪狠狠劈出。
  
  
  巨浪上,感受到威胁的海妖脸色一变,也不见其余动作,数百只触手化作一杆杆长枪,朝战戟刺杀而去,
  
  
  “砰砰砰....”
  
  
  激烈的撞击声响起,溅起一阵阵波涛澎湃。片刻后,战戟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海面上也多了数百条不断蠕动的触手,黑色的血水涌出,不时有海鱼翻起白肚,很快便密密麻麻堆满海面。
  
  
  “昂....”
  
  
  海妖吃痛,瞬间化作一头如同章鱼一般的怪物沉入水中,海面上逐渐涌起一个个漩涡,一道道海水冲天,又笔直朝军阵砸下。
  
  
  “御....”
  
  
  随着最前方白起开口,战阵快速变动,一个个泛着白光的盾牌举过头顶,承受住一道道海水的冲击,不时有白光散去,战卒消失。
  
  
  “击...”
  
  
  随着一道道声音落下,战阵在白起手中变化万千,同时战阵上,巨大的人族虚影将手中战戟狠狠刺入海中,搅动波涛汹涌。
  
  
  “砰”的一声,海妖自海底浮现,再难掩藏身形。
  
  
  战阵中,白起双眸如电,双腿一夹马腹,大声喝道
  
  
  “杀....”
  
  
  喊杀声冲天,白起一马当先,战戟朝海妖巨大的身影刺杀而去,海妖见状,再次伸出万千触手,一时间飞沙走石,血气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