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恶战扒车姐
  “妈!妈妈——妈呀!!”狭小的车身内传出一波高过一波的惨叫声,可整个天地似乎陷入了某种雾障之中,从上到下都是灰蒙蒙的,一切都像从毛玻璃往外看那样模糊。
  原本大道上来往的车辆忽然全部消失了,只剩孤零零的黑色小轿车停在中央,即使车内人的叫喊声快要达到世界级男高音歌唱家的水平了也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
  这辆小车就像被遗失在世界的缝隙中,无人知道他们正在经历什么。
  那个从高处落下砸得稀巴烂的玩意抽搐着移动,两个细碎的眼珠还死死望着驾驶座上脸色苍白的冯涂,气管破裂让它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破风箱似的“呼呼”声,伴着血流喷涌的声音,能活生生把人吓死。
  “啊啊啊啊!!”史涛从腹腔深处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涂涂!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
  “我也不知道啊啊啊啊跳楼哥今天怎么跳到我车上来了啊啊啊啊!!!”冯涂脸色煞白,一边嘶吼一边疯狂踩油门和刹车前冲后退,快速摆动的车头一下子把车前盖上的一滩玩意甩了下去。
  冯涂眼泪都要吓出来了,什么都管不了一脚油门踩到底,疯狂往前开。
  “快跑!快跑!快跑!!趁它被甩下去了快跑啊啊啊!!”车身应声如利剑般飞射.出去。
  这辆通勤车是去年冯涂刚上班时买的,发动机非常新,短短几秒钟划破灰雾飞出去几百米,瞬间就冲到了鬼域的边缘。
  一只成气候的鬼白天最多最多影响半径百米的区域,只要他们运气好是能跑出去的!!
  被吓过无数次的涂涂撞鬼都撞出心得了,他毕生经验在于:技艺高超不如腿脚利索,打不过撒开脚丫子跑就是了。
  这世上白天能跑过小轿车的鬼物冯涂还没见过。
  “呼哧呼哧——”青年剧烈喘着气,柔和的相貌此刻严峻无比,耳边是史涛在替自己高声尖叫,胸口是速度堪比跑车的心跳频率,背后兴许有奇形怪状的东西在追。
  太刺激了,刺激得魂都tm在后面飘。
  陡然加速的推背感让极度恐惧的史涛心脏快跳停了,他紧缩的眼瞳都就没松下来,叫喊到破音,抖得跟筛子一样自己安慰自己:“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是死……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你别来找我啊别来找我,我死了把你们通通都杀了,杀了!!”
  那怂狗的模样逗得涂涂百忙中都笑出声来,感觉自己害怕都怕不起来了,只想拍个视频以后笑话史涛一年。
  前方亮光袭来,熟悉情况的冯涂抓紧机会往里一冲!
  “吱——”刺耳的刹车音刺激着两人的耳膜,轿车一头扎进人世的喧嚣里。
  “哔哔——”身穿荧光绿马甲的交警叔叔吹响哨子指挥车流,冯涂背后冷汗直流跟上前车屁.股,彻底从鬼域里摆脱出来。
  跟着车流开了几十米都没问题,周围的行人也都熙熙攘攘的,他们应该平安回到人间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史涛坐在副驾上停顿了一会,突然“汪”地一声哭出来,涕泗横流:“这都,都他妈什么鬼啊呜呜,吓死我了,那人怎么跳楼跳你车上来了啊呜呜呜,不对那根本不是人,它都爆汁了还朝车里笑呢……什么狗东西!”
  这些年心理承受能力见长的冯涂同情地拍拍史涛肩膀,低声道:“别害怕,等你回家了就结束了,下个路口下车吗?”跟着他恐怕会有危险。
  “不!!我死也不下车!我要去你家!!”哭得死去活来的史涛还不忘提高音量强调道:“恐怖片告诉我们死也不能落单!”
  “好吧好吧。应该没事了,我绕一下路提速回去,你先去我家缓一会。”单独放下同伴确实不放心,冯涂立刻打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路,这在导航上看着明显离家远点,但是冯涂是绝对不愿意原路回去了,再往前走是第三只的地盘,平日里走走无妨,今天太邪气了……
  青年紧张地看一眼裂开的雷击木,心中惴惴不安,不是说可以护到而立之年么?
  真出了鬼了。
  平安地行使了三分钟,两人的心情渐渐缓了过来,但是第一次遭此大难的史涛还是处于不敢相信头脑空空的状态,他呆滞地看着后视镜,眼神发虚。
  冯涂再怎么身经百战此刻也有些后怕,他强压下劫后余生漫上心口的酸涩和恐惧,深呼吸了几下。
  再过五分钟就能到家了,今天吊死鬼和跳楼哥都出现了严重的异动,第三只车祸姐的情况不清楚,怎么办?如果解决不了他怕是再也过不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上一次是伍道长,这一次又有谁能救他小命呢?
  青年圆圆眼睛周围泛起薄红,但迅速被压了下去,心思百转千回却始终找不出头绪,只盼着早早回家。
  副驾上缓了好久没说话的史涛慢慢地又剧烈颤抖起来,他表情绝望地拉了拉冯涂的袖口,与同伴对视一眼,然后心如死灰地朝后视镜看了看。
  冯涂心跳骤停。
  一颗长发的女人头颅不知何时卡在了车轮下面,死白的脸上有着染血的嘴唇,双眼怨毒地盯着车里的两人,那颗头卡得车子开起来一颤一颤的,轿车行使过的路面上糊出一道惨烈至极的血痕。
  任何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崩溃地想自己是不是出车祸压死人了,
  可冯涂和史涛此刻却异口同声道:“完了。”
  那女鬼以一个正常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姿势从扭曲的躯干中伸出一只手,扒上了轿车的后排车门。
  “涛哥!!”冯涂崩溃地大叫:“不能让它爬上来啊啊啊啊!!!”
  “把它踹下去!!把它踹下去啊啊啊!!!”涂涂的喉咙差点没喊破,要不是他开着车自己都想扑过去踹死那鬼物。
  “卧槽卧槽卧槽!!”史涛被吓到癫狂,拿着公文包手软脚软地翻滚到后座去,他纯粹是心理防线崩溃了人麻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满脑子想的都是绝对不让那死鬼上车。
  否则他俩真的要打输生死局了!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史涛怒吼一声推开松了保险的车门,闭着眼睛用公文包朝那死鬼脑壳上砸过去。
  一阵冰冷到极致的冷意顺着包传上了自己胳膊,透心的凉意漫上心头,史涛的菊花一紧,脑袋上的头发一根根竖起来。
  “啊啊啊给爷死啊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肾上腺素的效果让史涛犹如战神,伸着腿疯狂踹那颗鬼头。
  只听“咕噜咕噜”的声响,一颗半连着身躯的脑袋从车边滚落下去,远远落到了旁边草丛中,车子顿时一轻,车速回到原来的水平。
  “啪!!”车门死死关上,史涛气喘如牛汗如雨下,瘫在后座上犹如一具尸体。
  冯涂汗湿了一后背,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油门再度踩到底朝着前面的别墅区飞去。
  只听尖锐的刹车声再次响起,冯涂喊了声“到了快进去!!”
  两人连滚带爬地下了车,高大些的史涛软得跟泥似的,冯涂立马长腿一迈绕过去把史涛拖进了独栋的别墅内,凶狠到发泄似的砸上家门。
  “嘭!!!”厚重的门狠狠砸在一起,瞬间把两人和危险的外界隔离开来。
  紧接着冯涂和史涛都瘫软在了地上,空旷的大厅里除了剧烈急促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缓了起码十分钟,地上才有动静。
  “他大爷的,你兔兔爹的家门进不来了吧,符咒弄死你丫的,死跳楼哥、车祸姐,你兔兔爹我记住你了!”冯涂吓到应激,胡言乱语、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等你爹我恢复了非得摇人把你们撕成一瓣瓣儿的!”
  史涛在旁边不发一言,冯涂担忧地看了一眼,发现他晕过去了,于是坚强地翻身坐起来,一边抹眼睛一边收拾着狼狈的小伙伴,把一米八的大汉往一楼的房间里拖。
  强行稳定情绪安顿好昏迷的史涛,冯涂熟练地检查一下他的体征,发现问题不大,便关上门精疲力尽地走了出去。
  他没有心情再戴上特制的伪装眼镜,任由自己浅金色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环绕巡视大厅一周,家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干净。
  大厅刻满奇异浮雕绘画的墙壁前安置着三个半人高的三清像,老神仙们慈祥的眉眼俯瞰着整个正厅,让人无端地安心,平日里冯涂要是被吓得狠了,总要坐到三清像下待一会,抚平激荡的神魂。
  可今天他心口的恐惧还是久久不能散去,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地重现,怎么冷静都不行。
  傍晚他遇见的这些情况自从上了小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雷击木远在大限之前碎裂,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他疲惫地把雷击木和血玉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呈到三清像的香案下拜了拜,可心头的沉重还是久久难以释怀,于是转头去了厨房水池边打算洗把脸。
  “哗啦啦——”冯涂脑袋空空地看着水龙头里匀速流下的水柱,水槽很快被注满,他苍白无神的脸庞倒映在水面,灰色的槽底颜色显得他面如土色,异常憔悴。
  冯涂本来长着个包子脸,嘴唇的唇线是向上翘的,如果不是故意装严肃,那他的面容看着就讨喜,像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动物。
  可现在的他,仿佛一个失去庇护,疲于奔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幼兽。
  使劲扑了点水到脸上,冰凉凉的触感让他好受很多,冯涂深吸了一口气将整张脸浸到水里,享受这逃离全世界的感觉。
  杀机就在人松懈的那刻爆发——
  “咚!!”惊悚的撞击痛感从鼻尖顷刻间传进大脑,他的头顷刻间被迫狠狠撞在槽底,冯涂疼得一哆嗦,想疯狂叫喊,可四面八方的水立马从鼻腔和嘴巴冲进喉咙,呛得他连咳嗽都是折磨。
  救命——救命啊——他疯狂地想抬起头来脱离窒息的水槽,却发现一股巨力死死掐住他的后脖颈把他往池底按。
  他生理反射地疯狂撕扯着掐住自己的胳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可铁钳以令人窒息的力度死掐他的喉咙。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妈妈……三清爷爷……谁来救救我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