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摁了按钮,篱笆缓缓打开,迈巴赫开了进来,陆弈辰的声音没有温度,“上车。”
  陆弈辰的司机给言稚雪开门,言稚雪瘪了瘪嘴,撑着车门边缘艰难地挪了进去,坐在陆弈辰身边。
  陆弈辰还是在看他那永远看不完的公文,并没有给言稚雪一个多余的眼神。
  只是车内气压非常低,言稚雪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冷凝与紧绷。
  陆弈辰也许在生气,也许没有,毕竟他行为举止和平时无异,但言稚雪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言稚雪心道,七年能改变的也太多了。以前年少时他都敢骑着陆弈辰鼻子欺负人,现在陆弈辰稍微沉下脸他就感觉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快待不下去。
  “叮咚。”
  就是这时候,情人很不合时宜地给言稚雪发了消息。
  [我快到了,今晚有门进吗?]
  听到提示音的陆弈辰眉毛微微挑了挑。
  言稚雪咽口水,赶紧回消息。
  [别来了]
  [啊?我人都快到了,如果没门进,不然我接你出去?]
  言稚雪有些紧张,要是让他和陆弈辰碰面那感觉情况会更糟糕,而陆弈辰已经“啪”一下把平板给盖上了。
  言稚雪必须把话说清楚,于是把手机收起来之前匆匆忙忙给人下了马威。
  [tm让你别来,我老公在家。]
  言稚雪把手机收起来后才发现陆弈辰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看他。
  言稚雪像一只炸毛的猫咪,浑身因为惊吓而颤了颤,捂住手机戒备道:“你,你看到了?!”
  陆弈辰看着言稚雪随时都要炸掉的模样,顿了顿给出一个善意的谎言,语气平淡道:“没看到,老公。”
  “……!!”
  言稚雪瞪大眼,刷拉一下红了脸,不仅仅是脸蛋,耳朵、脖子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发红。
  陆弈辰哭笑不得。
  言稚雪发现陆弈辰嘴角上升了一个像素点,顿了顿下意识问道:“不生气了嘛?”
  陆弈辰也跟着一顿。
  从篱笆到房门的距离自然不远,车子开个半分钟就到了,这会儿车子已经停下,司机给两人开门,陆弈辰便没回答,顺势下车了。
  言稚雪有些意外,因为他看见司机打开车子后备箱,搬出好几个行李。
  他现在才看到他们后头还跟着两辆大车,管家和帮佣听见声响从房子里出来帮忙搬运行李和一些小家具。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起来像陆弈辰要搬来这住?
  不是吧,不让他住主宅,自己也不住了?
  陆弈辰道:“进去。”
  陆弈辰语气有些不满,脸色也恢复冷峻。
  从小到大他就无法理解言稚雪折腾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满他人他大可以发脾气,但何必和自己置气?
  就像今晚下雨了气候凉,所有人都在劝言稚雪回去,言稚雪衣服不披,被冻得嘴唇都发紫却还是为了赌气而在外头。
  言稚雪病还没好,身上还有车祸留下的伤,陆弈辰看到言稚雪的时候,言稚雪浑身都冷得发抖。
  陆弈辰叹了口气,领着言稚雪去了书房,让护工陈阿姨给言稚雪端上热茶和泡脚桶。
  言稚雪窝在暖暖的毛毯里,泡着脚抱着暖手宝,忽然就觉得有些困。
  陆弈辰曲指敲了敲桌面,“言稚雪,协议上黑字白纸,即便结婚只是契约,但我们双方都有义务去维护。若是传出陆总的伴侣在外头豢养情人的传闻,这已经违背了契约。”
  陆弈辰说得认真,言稚雪却歪头问道:“陆弈辰,他们为什么在搬行李和收拾房间啊?你要搬过来吗?”
  陆弈辰蹙眉,“是。”
  别墅内反正空房很多。
  言稚雪住的东南方向的房间,能享受早上温暖的阳光,也能避开下午的炎热。陆弈辰让人收拾的房间则最靠西,和言稚雪距离很远,彼此不会干扰彼此。
  “哦。”言稚雪打了个哈欠。
  陆弈辰正想说什么,就发现言稚雪闭上眼睛,靠着沙发睡着了。
  陆弈辰:“……”
  陆弈辰忍住叹气的冲动,上前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要睡回房睡。”
  言稚雪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念啥,拍开了陆弈辰的手。
  陆弈辰觉得不对劲,言稚雪手的温度也有点偏高,于是将手轻轻贴到了言稚雪的额头上。
  ……发烧了。
  一般人受了凉发烧很正常,但如果是言稚雪那陆弈辰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就叫来陈阿姨,让人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陆弈辰将人连着毛毯一起打横抱起朝卧室走去。
  言稚雪迷迷糊糊间抱住了陆弈辰的脖子,开心道:“飞高高。”
  在一旁的陈姨满脸忧心,“烧迷糊了,周医生说他在来的路上了,让我们先给小少爷降温。”
  说完就大步走了,“我去拿个水盆啊!”
  陆弈辰以背抵开房门,想把言稚雪放在床上却发现言稚雪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不撒手。
  “言稚雪。”
  ……
  “言稚雪,先松开。”
  无奈,陆弈辰只能弯着腰一手抱着靠着他坐在床上的言稚雪,一手一根根地将言稚雪的手指掰开。
  言稚雪手指很细,陆弈辰捏住后能感觉到柔软的触感。他低头就见言稚雪白净的手指软绵绵地搭在他的手心里。
  陆弈辰没由来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陆弈辰晃了晃头,觉得他怕不是疯了,给言稚雪折腾疯的。
  将最后一根手指掰开把言稚雪平放在床上后,言稚雪离开了热源,有些委屈地“唔”了一声,紧接着又抱紧了被单把自己缩进被窝里,看起来是有些冷。
  陆弈辰拿了小毛巾给言稚雪擦脚,言稚雪刚刚还在泡脚呢就睡着了,脚丫子都是湿的。
  陆弈辰握住了言稚雪的脚,心道和手指一样,软软的。
  正擦着陈姨就端着水盆进来了。
  陈姨矮矮胖胖的,力气却很大,为人也质朴,看见房内的情况随即惊呼,“哎呀陆总!这事让我来就行!”
  怎么能让陆总给人擦脚呢?
  陆弈辰却摇头,看着并没打算把手中的活让出去。
  陈姨愣愣地看着陆弈辰。
  哇。
  这和她所认知的冰冷冷的陆总很不一样呢。
  陈姨将水盆放在了一旁嘱咐道:“陆先生待会儿给小少爷降温啊,我去楼下接医生!”
  陆弈辰一顿。
  这……罢了。
  不一会儿周医生,周钰便到了。
  周钰是陆弈辰多年好友,不同于陈阿姨,他了解陆弈辰的性格,这会儿看见任劳任怨的陆弈辰就有些讶异了。
  外界说的报复呢?
  说好的欺辱呢?
  啧。
  周钰上前检查了一番后道:“普通发烧,给他降温、出汗,再吃点药就行。”
  陆弈辰:“发烧是因为淋雨受凉吗?”
  周钰作为陆家的家庭医生,已经事先看过言稚雪的病历表和报告了,对言稚雪的身体状况很了解,这会儿检查后直接道:“不全然,言先生体虚还患有哮喘,本来底子就不好,最近心里状态不健康又受了伤,胳膊、腿部和腰部都有车祸留下的内伤。所以无论是淋雨,还是摔了、吃得不好,各种简单的原因都能诱发发烧感冒等症状。”
  陆弈辰眉头紧锁,“明白了。”
  周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意有所指般笑道:“通俗点说,言先生是一个脆弱的人。不好养,不好照顾。”
  陆弈辰声音没什么情绪道,“家里有护工,出了任何事也有你这个医生在。”
  周钰耸肩。
  周钰离开后,陆弈辰用陈阿姨教的办法喂言稚雪吃药,再给人用湿布降温。
  就这样忙到了下半夜,言稚雪也不怎么烧了。陆弈辰让陈阿姨下楼休息,自己则坐在言稚雪床边。
  陆弈辰守着人的当儿也在处理公务,他有不少员工在外地有时差,外国的公司也还在运作,这会儿回复邮件刚刚好。
  “哗啦——”
  两三点的时候外头又下起了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与闪电,陆弈辰起身关窗。
  回头就见言稚雪被惊醒了,他似乎对雷声很敏感。
  言稚雪还有些迷糊,他愣愣地看着陆弈辰,面色有些苍白。
  陆弈辰把从言稚雪额头掉下的湿布放了回去,“睡觉。”
  “轰隆!”
  又一道雷,言稚雪赶紧缩进被窝里声音很小道:“我好像生病了。”
  陆弈辰:“是。”
  言稚雪眨巴眼,“那你得等我病好了才可以欺负我,现在,不可以。”
  陆弈辰道:“我没欺负你。”
  “你有。”言稚雪低着头声音虚弱道:“你也不能生气,你得等我病好了才可以生气。”
  陆弈辰手指轻轻点言稚雪的鼻子,“那你不要做惹人生气的事。”
  “我没有。”言稚雪现在的意识其实并不清明,但架还是要吵的,“我没错,谁让你欺负我。”
  陆弈辰重申:“没欺负你。”
  “就有。”言稚雪用被子盖住头,愤愤不平地睡过去了。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外头还在打雷,陆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握住了言稚雪藏在被窝里的手。
  软乎乎的。
  陆弈辰不知道言稚雪有没有醒,但是言稚雪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迷迷糊糊中还用力将陆弈辰的手握紧。
  陆弈辰心道,刚才他还在把言稚雪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如今却又主动握了上去。
  抽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