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客来大酒楼。
大门外阳光明媚,大门内阴风阵阵。
许元半蹲在地上,形似跪拜,其实在和一股无形的力量角力。
只是他知道,虽然这股力量无形无质,但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跪下!”
那鬼物嘴巴无形开合,便似有雷霆震怒般的耳音在身侧炸响。
他七窍之中已经开始流出鲜血,眼中也慢慢失去了神采。
这股子力量实在霸道,白日当空,天火艳艳。
鬼物在阳间发声,竟然能有这等威势!
他抬起头,流血的瞳孔看着那武士,想从他身上的描述看到更多信息。
死前,即便是死,他也要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
然而结果只是他看到了一个名字,其余的地方全然是黑紫雾气,什都看不真切。
【酒吞童子化身:xxxxxxx】
【描述:xxxxxx】
【状态:xxxxxxx】
“酒吞童子!?!”
这等大妖竟来了魔都,怪不得容貌如此俊美,恐怕露出真身,要撑爆这座酒楼!
专以诱骗未婚女子为乐,看来那林菀就是它的玩物了。
中华女子,竟沦为岛国鬼妖的玩物!
可悲!可泣!可叹!
许元心生愤懑,却被牢牢压制在地。
他调动全身力量与其角力,然而人力仍有尽时,如果真气被消磨殆尽,兼之一口气也提不上来,恐怕真的要死了。
回归现实世界吗?
好像也不错,至少不会再受折磨了。
“杀了四条岛狗,够本儿!”许元放声大笑,怒道,“有本事杀了我!”
虽然话是这说,但七窍流血,看上去凄惨至极。
“跪下……”
无形鬼气如波浪滔滔,扑面而来。
它话音未落,
酒楼大门口突然出现一道干瘦人影,手持一把法剑,剑身两尺,上面缠满了红线和铜钱。
只见来人右手持剑,喷出一口鲜血,霎时间鲜血在法剑上升腾蒸发,滋啦之声不绝于耳。
旋即他右手高举,掷剑而出!
法剑如同自带准星一般,直奔那漆黑如浓墨的线条而去。
“哗!”
滚油滴水,大堂空气顿时如同被煮沸一般,一团金色光芒炸裂而出!
这金光照耀之下,无形黑气尽数溃散。
但很显然,金光也在以很快的速度飞快消失。
许元眼前被血水模糊了视线,隐约只能看到漆黑长线被割断,心中紧绷的弦猛然松开,随后五脏六腑齐齐震动,自口中喷出一大口污血。
“走!”
他身体一轻,感觉被人拦腰抱起,随后便听得耳畔有人说道:“屏住呼吸,默数一百个数字!”
来人是谁?
发生了什?
我是,没死吗?
许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唯一能确认的只有自己还没死,便只觉眼前一黑。
周围突然变得坚硬冷涩,如同空气被某种不透风的物体尽数排了个干净,耳边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连物体的震动似乎也并不存在。
幸好理智尚且残存,他只能屏住呼吸,用残存的真气延缓体内血液的流动,争取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状态。
这种怪异的状态没持续多久,似乎还没到一百个数,许元便感觉眼前一亮,无限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可以呼吸了,为了杀几个人搞成这个样子,武夫的脑子果然是从来没用的吗?”
身旁之人碎碎念了一句,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从身上掏出了一些东西来,随后许元便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被涂了一些粉末。
屁股接触生硬的地面,似乎是被放在了一块石头上,耳边有鸟叫,有林风,还有温暖惬意的阳光。
自己是到了一片森林?
许元眼睛被血水糊得睁不开,只好张大了嘴巴。
“别动嘴,用鼻子呼吸,别睁开眼睛。”
许元一一照做。
如果对方想害自己,估计自己早就死了,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片刻之后,清清凉凉,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流淌出的鲜血渐渐凝结固化,变成了血痂。
“可以用鼻子呼吸了,慢一点,别吸进去了。”
许元轻轻吸气,那人又用一块清凉的布为自己擦拭著脸庞,直到擦干净血痂,才轻声道:“你真是命大,怎就不动动脑子,石头都碎了还不跑。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估计你已经死了!”
那人带着埋怨,虽然声音不熟悉,但是记忆能这跟自己讲话的……
“你……”许元支支吾吾半天,才想起自己根本没问对方名字,只好说道,“老鼠洞?”
“幸好你没变成尸体!”
那人将他的头一丢,想到身后可能是石头,许元立马一个腰马合一,逆势而起,睁开了眼睛,面露惊喜:“真的是你?”
来人自然是薛湘临,只是脱去了口罩,干瘦的黄脸一脸嫌弃的样子:“为了你我损失了一把法剑,我亏大了!”
虽然他一脸后悔,但嘴角还是带着笑意:“你知道你面对的那是什样的妖怪吗?褪去了泥身的神魂境鬼物,已经大成的恶鬼!如果不是有心戏弄你,加上我给你那块石头碎掉让他有些投鼠忌器,他估计早就将你生吞活剥了。”
“酒吞童子嘛,我知道。”许元浑不在意似地说道,“全岛国排名第一的大妖,今天日头那大,他在阳光下竟然能有如此威能,堪称闻所未闻。”
“是阴阳师厉害,不是他厉害。”薛湘临当即反驳,“那位不世出大阴阳师的再传弟子和酒吞童子共生,才能让他在日间行走。”
“不过你怎知道那是第一大妖?”
“我还知道它最喜欢变换模样,勾引未婚女子,给人家戴绿帽。”许元有些讪讪道,“若我也会法术,打得他他妈都不认识,什酒吞童子,八吞童子。”
“你就吹吧,差点死了还在嘴硬。如今这魔都很快就要变成那几只恶鬼的场域,可惜我师父在其他的战场被缠住,而我如今只能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薛湘临小脸皱了起来,如果他能再厉害点,就能离开此地去找师父了。
只可惜
“有些口渴,有水没有?”
许元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才想起自己失血过度需要补血。
薛湘临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竹筒来打开递给他,许元随手拿起竹筒喝了一口:“清冽甘甜,真解渴。”
“你胆子真肥啊,赶在离日租界那近的地方杀浪人,我简直听都没听过,若不是亲眼得见,肯定以为有人在以讹传讹。”
“爽快!”许元听他这说,开怀大笑,“杀倭寇,爽快至极,占我田地,抢我女人,我不杀他,等谁来杀?”
取人头颅,自然快哉。
能在闹市杀岛国人,那才提气!
一方面,当然是人前显圣!
另一方面,是让那些还未完全堕落腐化的国人知道,还有人敢杀这些岛国人,能让这些岛国人涨涨记性。
即便只是点起一些星光般的火焰,也足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许元畅快地呼吸著新鲜空气,对薛湘临说道:“我就是要这干,我还真这干了,这就是我想干的!”
他一身热汗,身心疲惫,但勃发的气息却如同初生朝阳一般,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薛湘临竟也被他如此的气概感染,咧嘴大笑:“可你就一条命,你命没了怎办?”
“只要有一个受我感染之人投身战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我遗志的体现,都算我还活着。
虽然我身如鸿毛,贱如野草,但只要我一息尚存,就要将鬼子人头一个个砍下来!”
许元以手作刀,在身前挥舞,稀哗啦一顿乱砍。
“我知道我能做的不多,只有杀了他们,能让我少一些愤怒,多一些平和。
只有我内心平和,我才有生活下去的希望。”
“好。”
薛湘临轻声应道。
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二十多岁还洋溢着少年气的男人有一颗赤子之心。
赤子易觅,赤心难寻,贪嗔痴妄,浑不自知。
赤子之心,遍行无碍,百念通达。
只是他看向许元的眼神,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