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沉默了片刻,还是借给了许元一笔钱。
趁着夜色,许元悄悄潜入竹林,裁了几根竹子做成竹筒,并且简易改装了一个蒸馏器,又一大早起床去买了一些纱布和粗制的酒糟。
很多有钱人家也有自己酿酒的习惯,所以酒家稍微问了一下,便爽快地给了他三斤酒糟,也就是发酵好的大米。
酒是奢侈的消耗品,酒糟也不便宜。
三斤酒糟便花光了他的积蓄,所以他才提前找柳升借钱。
没有钱,寸步难行。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酒浓度都很低,和后世的水酒差不多,可以说没有提纯酒精的工艺,所以许元说干就干,自制蒸酒装置。
等到后院的杂工陆续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搭起了一个蒸馏的架子。
“这是做什?”
“许元,你在鼓捣什奇怪的东西。”
“成天琢磨些歪门邪道。”
柳升也感觉很是奇怪,这奇奇怪怪的装置,自己哪见过。
他好奇地问许元:“你找我借钱能鼓捣出些什来?”
“蒸馏酒,比这粗酒更香?”
“蒸馏?你拿锅烧酒,酒不就没了吗?”
想起昨晚的话,柳升摇摇头,走向了前院。
许元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再待下去,恐怕要被迷了心了。
这哪是练武的状态,这分明是害了症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许元,他低着头,快步往前院跑去。
他要跟馆长说,自己想结束契约,回老家柳家坡去了,他要带着许元一起回去。
……
早起蒸粗粮窝头做早饭的杂工们虽然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还是借给了他一个锅。
毕竟许元说自己是想给馆长整点“好酒”出来,虽然不相信,但一大早上的,没有那多事情要做,锅空着也是空着。
许元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架起三个锅。
一个地锅,下面烧起水来,中间加一个竹桶,把酒倒入中间的竹桶中,最后在最上面架起天锅,倒入冷水作为冷凝装置。
然后用竹管接入中间的木桶将蒸馏出来的酒水分流出去,冷凝,倒入竹筒中。
看着许元将天锅慢慢填满水,大部分人都围了上来,疑惑地看着这一切:“这就行了?蒸馏酒?”
“等著吧。”许元说道。
然后他将纱布小心翼翼地缠在自己打磨了半夜的竹筒上,放在竹管下面接着。
这个时代酿造酒水的工艺非常粗糙,酒水面甚至还有固体物。
这层过滤的纱布非常重要,可以隔绝大部分颗粒物对酒水的污染。
当然,他也使了个聪明劲儿,没有太好的棉纺纱布,他就将纱布垫了两层,能过滤得更好。
看着许元放好了竹筒,一群人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这到底是干什?”
“我听说过酿酒是怎做的,但从没听过这个法子。”
“等等,你们闻到香气了吗?”
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许元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蒸馏,沸点这种东西,只是默默等待。
没等多久,香气便越来越浓郁。
“这香味……”
“我从没闻过这种味道。”
“废话,你哪来的钱喝酒。”
杂工们团团将许元围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讶,甚至有人发愣了。
许元没有功夫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密切关注著天锅水的温度,随后又将面换满了冷水。
这些知识在古代可能很值钱,但对于喜欢看小说的网友来说就是基操。
闻着渐渐飘扬出来的香气,看着竹筒中慢慢盛满的酒水,许元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穿越到星盟时代的时候,许元还以为自己看小说积累的这些知识没了用武之地。
现在感觉还是非常实用的。
“这味道,太香了,我都想尝一口了。”
“能尝一口吗?”
“去去去。”有人凑了过来,许元护住身下的竹筒,“这玩意儿是我给馆长准备的,又不是给你们喝的。”
三斤酒花了四十五文钱,两个多月的工资了。
这钱如果不能换来更多的回报,就是纯粹的浪费。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头一遍蒸馏出来的酒可是不能喝的,还要二次蒸馏,然后精酿一遍。
当然,这是接下来的事情了,他要利用这蒸馏酒和蒸馏技法,试试看能不能打动张海,进入武馆前院做学徒。
毕竟酒精,可是练家子的“兴奋剂”。
当然,许元是知道酒精的“兴奋原理”的。
实际上,酒精不仅会增加多巴胺浓度,使人感觉愉悦,还会抑制脑细胞和其他神经的交流,达到延缓思绪,降低焦虑和兴奋的目的。
所以酒精准确地说是镇定性成瘾物,能让人沉溺其中的同时感受到兴奋和愉悦,做出很多平常不敢做的事情。
正专注地酿着酒,许元却发现周围突然慢慢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不像话,就像是老鼠被猫踩住了尾巴,众人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很低,只剩下了呼吸声。
忙了一夜之后早起,即便是许元的思维也有些迟钝了,第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抬头看着周围围着的人,才后知后觉地往后看了一眼。
“馆长好。”众人齐声喊道。
“馆,馆长?”
许元看着张海严肃的脸庞,他魁梧的身影旁还有一个面带焦虑的熟悉男子,眼中有惊讶,更多的是疑惑。
“柳升大哥?”
自己酒香才刚刚出来,没传得那快到前院吧?
是柳升大哥将馆长喊过来的?
“你这是在酿酒?”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张海压制住内心的震惊,低声问道,“这香气,我便是在长乐都没有闻到过。”
长乐就是大奉的都城,大奉朝最繁华之地。
在那都没闻过的酒香?
柳升看了一眼张海,又看着一脸懵的许元,心中的震惊如翻江倒海。
“难不成,他真会蒸馏酒,不是发了疯病?”
“真厉害。”
“没想到许元会酿酒啊。”
“平常他也不爱和人说话,竟然有这样的不传之秘。”
但实际上,整个装置看起来非常简单,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一看就会,不知道其中最难把控的,是各个过程的问题和换水,冷凝的细节。
所以其实是馆长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让众人感觉到更加震惊。
馆长都没见过的东西,那该多好。
只是大部分人不敢这表达,就将赞美放在了许元头上。
“许元,这是你酿的?”张海看着许元护着的竹筒,喉头滚动了一下,也不再在意什“把后院搞得乱七八糟的破架子”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喝。
“这是我酿的,但现在还不能喝。”许元将身下的酒护得更加严实了,“馆长请见谅,不过最迟后天,就能喝到这个酒了。”
许元的护酒的表情很真实,带着紧张和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
“给我尝尝。”张海大手一张,一脸不容置喙的样子,“尝尝味道。”
“不行,这酒度数太高了,还不能喝。”
许元嗫嚅道,心又有点不敢反抗张海的权威,自己不过是一个杂工,他一巴掌拍死自己怎办?
但是,天王老子来了自己也不会给啊,头锅酒是会喝死人的!
“尝尝。”张海也懒得和许元掰扯,蹲下身,大手一挥就将装了一半酒竹筒捞到手上,头一仰,便一大口酒下肚。
不给就明抢啊……
许元瘪著嘴,眼疾手快将另一个竹筒接在了导管下。
眼看着张海酒水下肚,脚步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一下,黝黑的脸庞霎时间红润了起来。
“馆长脸红了,怎回事?”
“不会有毒吧?”
“这酒闻着很香,有没有可能有毒?”
“听说越香的东西毒性越大。”
我可去你的吧……许元默默无语,看了一眼大放厥词的傻叉,强行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按照这个时代人的制毒水平,大多数毒物都是看着就非常恶心,甚至有一股难闻味道的,而那种精制的毒品,有淡淡香味或者无色无味的,造价都非常高昂,怎可能是这种令人毛孔张开的香气。
但酒精中毒,也不是没可能啊……许元盯着张海,悬著的心还是半死不活地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