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的第三天,章柳县下了一场大雨。
乌云遮罩之下,低压的云朵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沉闷起来。
雨水之中挟带着闪电,无情冲刷著世间的一切。
轰隆隆雷声响起,如同神明震怒。
少侠们撑著伞,在前院演武堂下排成长队。
“今日比武暂于室内举行。”
人群鱼贯而入。
张海站在演武堂中央,一双眼睛时不时扫过面前的青年少侠。
他亲在在演武堂中开辟出了三处场地,用作比武招亲。
说是比武招亲,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手中。
张海看了会儿,便叹了口气,坐在桌子上,小口啜起茶来。
这群少侠,有长相合眼的,拳脚功夫惨不忍睹,有拳脚功夫,长得要漆黑如炭,憨壮如猪,总之有这方面的长处,总有另外方面的短处。
好像真如白义俊所说,只有那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游侠儿是面容俊朗,又有一身武艺傍身,不然何以吸引那多怀春少女的目光呢?
实际上行走江湖的,多如他这般长相,又黑又壮,才能避开绝大多数的危险。
演武堂门外,还站着一群少侠。
有的看着落下的雨水,心情低落,似有伤春悲秋之怨。
有的两两脑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你听说昨天的事情了吗?”
“你说昨天,张婉儿大闹醉仙楼的事情是吧?刚好我在场,亲眼得见。那使剑的王铮只是说了句:好漂亮的妹妹,就被她打断了一条腿,那样子,别提多惨了。”
“你亲眼所见个铲铲,我当时就在旁边。王铮那样子你是没看到,色眯眯地盯着张婉儿,说想和她拼桌,张婉儿当即便让开了,没有起争执,是王铮不依不饶地追着她到了大街上,她才出手的。”
“听人说张婉儿长得面黑如枣,浑身长毛,五大三粗,没想到长得这好看。”
“那时候谁知道她是张婉儿,就这次比武招亲,有几个是奔著张婉儿她来的吗?不都是为了他爹。”
“你这就不懂了,关了灯虽然都一样,但谁会嫌弃自己的媳妇儿长得难看呢?”
“你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嘿嘿嘿,不过她武功好像已经入品了,虽然不知道是几品,但能把黔东王铮打成那副样子,至少是四品武者吧?”
“没想到一个女儿家家能练就这番武艺,恐怕只有那几位能有必胜的把握了。”
几人低头交谈,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一位抱剑的黑衣少侠,一位背着红缨枪的青衣少侠和一位手中拿着扇子,似乎刚到此地的白衣少侠。
“那几位肯定是最后赢家了,穿着黑衣那位叫段九成,可是蜀地用剑第一大派,青山宗的入室弟子。背负长枪的哪一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常潮。”
“还有那一位拿扇子的白衣少侠,可是观海市的大当家,自小被送上武当习武,如今已是三品武者!别看他没带武器,就属他最为危险!”
江湖人大多都听过他们的名字,点头应是。
前几日来此地的少侠们,可能有抱着捡漏的想法,但遇到这几位之后,都偃旗息鼓,不少人已经退赛。
但好在进入最后一轮,便有留下在无二武馆学徒一月的资格。
有一些没有正经师承的,迫切需要张海指点的,甚至仰慕张海本人的,也留了下来。
不管是总人数还是新增的少侠,虽然都没有前两天那多,但质量上明显拔高了许多。
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打算,甚至有人心思并不放在如何晋级上,而是在这找个少侠攀谈两句,又走到另一边,找其他的少侠聊上几句。
他长得一脸喜象,说话又好听,脸上常带着笑容,见谁都能说上几句称心的话,便让很多人见到他,都能喊出他的名字。
“陈二”,这一听就是个很随便的名字,丢进江湖中,激不起一点浪花来。
反正,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
至于江湖的样子,没人说得清。
只是有的人,好像始终不想踏进这座江湖,始终游离在江湖之外。
大雨滂沱,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透过厢房走廊飞檐,许元远眺青山,埋怨道:“要不是你昨天拉着我去山上的破庙过夜,我们也不至于赶不上醉仙楼的事情。”
“哟,想学人英雄救美?”白义俊嘴角夸张上扬,“那我现在叫你去婉儿妹妹那看看,你又不去。”
“现在去和之前去能一样吗?”许元没好气地说道,“昨天那个时候去,能表现你,还有我对她的关心。现在她被馆长禁足,我们去不是看她笑话,给她添堵吗?”
“说你脑袋笨,你还不同意。我承认,做菜可能你比较在行。但抓兔子,猎野猪,还有女人,你一定没我懂。”白义俊笑了笑,“你会那多东西,竟然会对女人一窍不通?”
这几者有一点点关系吗……许元也渐渐习惯了白义俊跳脱的思维,摇摇头:“女人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我是万万搞不懂的。”
他才不会将网恋被骗八千的事情告诉白义俊,自己是因为这样才害怕和女人交往的。
不过这种黑历史,自己藏在心就好了。
白义俊捂头看天,无语至极,没想到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男人笨到这种地步……
哪怕是一块石头,经过自己如此点拨也该开窍了。
可他竟然……
哪怕是带她出去玩玩呢?虽然下雨,但散散心也是好的啊……
罢了……
“白大哥,从昨日开始,我体内内力就有些不受控制。昨日和今日早上起来,丹田之下便如同烈火烧灼一般,非要行几遍拳桩,才会好一点。这是为何?”许元问道。
“为何?因为你遇到了瓶颈,快的话两三天,慢的话可能要四五天才能好,这股至阳之气会慢慢消散。”白义俊说道,“每天早上起来,你是不是会……”
虽然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小老弟很是自信,但被白义俊这一点,许元还是老脸一红。
都这说了,他怎会不知道是什意思。
**,就是说自己是个老处男呗。
内力催化了自己那方面的欲望,所以自己才会这样吗?
许元搞不清楚内力的运行机制,这个世界也没有科学的评价手段,所以他只能把它归结为神秘的力量。
“后天,就是最后一日,倘若我输了,也会继续留在这。”许元说道,“张海馆长曾说过,倘若我不能赢下比武招亲,成不了他的入室弟子,便给我寻个好去处。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除非我被他逐出师门,不然我定不会离开无二武馆。”
许元似在白义俊说话,又像是对自己说话。
对你,我真的没什好教的了,除非,我愿意和你打一场……白义俊看了许元一眼:“你现在刚入五品,还不够稳定,如果你能有一把趁手的兵刃,近日来的这些青年才俊,你还是能过两招的。”
白义俊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许元。
“……”许元也不知道对方是安慰还是在讥讽,只得点点头,“希望我不会一轮便输掉,若我没有上擂台的勇气,才是对馆长最大的不尊重。”
“别灰心,你才修习内功几日,别人也都是童子功,你输了也很正常。”白义俊说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给你的内功又不是什高级货,别人有的已经有了家传,就算没有家传的,也是带着联姻的任务来的。反正真正能让我正眼看的,也就那几位,你不要输的太难看就是。”
我他吗谢谢你啊……白义俊哪儿都好,就是嘴太碎了,而且乱七八糟的想法很多,即便是已经相处了几日,许元也只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不过他也不恼怒,习武一事,讲究的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的功夫,一味贪快,只会导致根基不稳。
自己想赢,但输得起。
大不了不入星盟舰队序列,从头开始。
眼看着天边又聚起一片片乌云,雨水恐怕又要打了,白义俊说道:“昨日婉儿妹妹和那人在街上争斗比较激烈,恐怕动了真火,如今被张馆长关了禁闭,心想必憋闷至极,我得去陪陪她,散散心。”
说着,他便披上了蓑衣,转头问道:“许元,你去吗?”
“去。”许元想了想,也穿上了蓑衣,带上帽子,钻入雨中,“那日相见之后,我也算是与婉儿妹妹认识过了,就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
“那就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往前院走去。
许元经过演武堂前时停下脚步,朝演武堂看了一眼。
擂台之上,三三两两少侠手持木质兵刃,捉对厮杀,气氛十分热烈。
场下不少少侠交头接耳,不像是在为婚姻大事而拼斗,大家都一团和气,反而让有种大学体育课的气氛。
经过前堂时,有不少少侠都看到了二人。
这灰衫男子似是从未见过的,顾盼之间,如虎视鹰顾,神光内敛,却无意间向外露著若有似无的激昂斗志。
而灰衫身边的那位白衣男子看着有些眼熟,腰间缠着一抹青色的飘带,亦是姿态俊美,丰神俊朗。
“他是谁?”有人好奇问道。
“我不知道,看着好像没见过。”
“陈二,你知道吗?”
刚好陈二就站在檐下,旁边的人问道。
陈二笑盈盈地摇摇头:“我不认识啊,我又不是谁都认识的。”
没有人注意到,在白衣男子望过来的时候,陈二刚好把身体藏在了门柱的阴影中。
他声音阴柔,听起来,就像是未到变声期的童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