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中心最有名的情侣西餐厅,位处cbd高楼三十五层,可俯瞰整个城市夜景,价格豪奢,需要提前至少半个月预定。
  餐厅内布置的光影如上世纪的油画般缱绻暧昧,身穿燕尾服的侍应生在一角弹奏悠扬钢琴曲,落座的客人西装革履、衣香鬓影,举手投足尽显矜贵。
  视野最佳的临窗一桌坐有一位年轻女性,身穿珍珠白小礼服,脸带优雅微笑,正低头给朋友发消息,指尖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快按出火花。
  [怎么有男的在相亲宴上掐点到!!提前十五分钟不是人尽皆知的基本礼仪吗!!]
  悄悄订了背后座位的朋友回复:[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不行不行,来都来了,不看一眼许家那位藏着捂着的那位长什么样我不甘心。]
  朋友恍然:[我说怡然你怎么突然答应你妈出来相亲了,原来是因为许家。]
  许家,靠房地产起家创立旭日集团,最早一批借助政策的扶持、时代变迁的红利迅速扩张,旗下产业横跨住宅写字楼、金融投资等多个领域。
  到最近一代,许家只有一子,信息保护得极好,半点风声也没透露过,近段时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家开始愁儿子的婚姻大事,在圈子里到处联系相亲。
  鬼使神差间,姜怡然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
  不远处,侍应生恭敬地为两位客人带路,正向她走来。
  [好像来了……咦,他也带了朋友?]
  不算特别正式的相亲宴,两家大人默契地让小辈私下见面,女方让朋友坐隔壁桌帮忙把关、必要时期一个电话赶紧摇走很是常见,男方堂而皇之带朋友前来的操作就比较少了。
  来的一人身量挺拔高大,修长手臂懒懒散散地横搭在另一位的肩膀上,偏头说着什么。
  似因靠得太近,被怀里人嫌弃地推了推脸,他也不生气,又笑说了几句,方在催促下松开了圈着人的手臂。
  走近了,光线映出两人的脸。
  刚走路上还揽着旁边人的那位面容俊美,五官深邃,唇角噙着还未散的笑意,稍微柔和了眉眼间的锋利,黑色卫衣和工装裤显得个高腿长,气势桀骜。
  另一位眉目清隽,唇色淡红,米白色v领针织衫露出颈间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气质如青竹般温润干净,歉意一笑,温和道:“抱歉,我们来迟了会儿。我是许嘉澍的朋友,陪他过来的。”
  林间不是这次相亲的主角,自觉省去了自己的名字,正要往旁边退,又被许嘉澍一把薅住胳膊:“走什么?”
  “这儿是预约制,没其他位置了,”许嘉澍又看向对面,语气坦荡,“江小姐不介意阿间坐这儿吧?”
  江怡然挤出笑容,道:“当然不介意,两位请坐。”
  侍应生悄悄出现在旁边,准备给入座的许嘉澍和林间倒柠檬水。
  一坐下来,许嘉澍就伸手去捂林间的手,皱眉道:“就下车这一段路,手就被风吹冷了。”他转头对侍应生,道:“给他换一杯热茶。”
  林间坐在里边,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动。
  许嘉澍极自然道:“躲什么躲?你手这么冰,我给你捂捂。”
  纤细的手指被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挣脱不得。
  “不用,我……”
  江怡然注视着眼前仿若自带小结界的场景,心中登时升起几分古怪感,和后面一桌探出脑袋看什么情况的朋友对视一眼。
  侍应生迅速送来热茶,许嘉澍催着林间捧着茶杯暖手,问:“怎么样?暖和点没?”
  挺宽敞的欧式沙发座椅,许嘉澍非得靠在一起坐,高大的身形一压过去,空间就变得逼仄。
  林间有些招架不住对面江怡然怪异的目光,窘迫得耳根都浮起了淡粉,压低声量道:“我没事。嘉澍你坐好,别一直盯着我。”
  “那怎么行?”许嘉澍道,“上次就是在古街玩,在河边稍微多走了一段路,你回寝室就发了低烧,今天降了温,风大,也得注意着别被吹着凉了。”
  语气认真,神色专注,俨然忘记了对面自己还有个相亲对象的存在。
  江怡然思绪恍惚:啊,原来许家这么着急,是这么个着急的原因啊。
  侍应生欠身在旁边,彬彬有礼微笑:“请问几位客人,现在需要菜单点菜吗?”
  江怡然面无表情给朋友暗地打手势,手机铃音立刻响起,她接起来:“啊?——什么?——”
  她装模作样听了两句话,捂住手机听筒,对着他们两个飞快道:“不好意思,我工作上临时有事,得先走了。”又转头看侍应生:“你把菜单给他们两个人就行。”
  许嘉澍像是终于想起了有她这一号人,视线转来,语气遗憾:“这么不巧?”
  江怡然打着哈哈,拎起自己的流苏小包,踩着小高跟脚底抹油麻溜儿走了,邻座还有道身影和她汇合,依稀有什么“狗男男”“死南通”之类的窃窃私语飘回来。
  林间无奈道:“你又这样。”
  他就说怎么许嘉澍怎么无缘无故要请吃饭,原来又是把他拉来当相亲的挡箭牌了。
  她们人一走,许嘉澍登时放松下来,刚才不被允许的手臂又大咧咧地搭在了林间的肩膀上,理直气壮道:“是阿间你让我妈误会的,当然得让你来解决了。”
  林间哭笑不得,道:“阿姨误会,还不是因为你说懒得收拾家里的客卧,硬拉我住一起……”
  暑假时林间通过教授的介绍,想参加一个大师的绘画培训课程,那位大师在家开培训班,住在近郊一个别墅,离s大甚远。
  许嘉澍的家恰巧在附近,邀请林间在假期就住他那儿,还说爸妈近段时间都不在家。
  借住的第二天,清晨他从许嘉澍房间里出来准备去上课,正好碰到满脸震惊的阿姨。
  许嘉澍赤/裸着上身,腹肌线条明显,只穿一条睡裤追出来,打哈欠道:“阿间等等,我开车送你……”
  课程时间持续十来天,他在许家也借住了十来天,不知怎么的,阿姨认定他们关系不纯,这学期开学起就着手给许嘉澍安排相亲,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许嘉澍刚开始还按捺性子走过场,到第三次的时候就不耐烦了,开始拉林间当挡箭牌,信誓旦旦:“反正我妈都认定我们是那种关系了!好兄弟你就说帮不帮吧!”
  这招百验百灵屡试不爽,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许嘉澍翻菜单点菜,对林间口味了然于心,驾轻就熟道:“惠灵顿牛排七分熟,来份伊比利亚火腿蜜瓜、黑松露奶油蘑菇汤,沙拉选牛油果虾仁的吧,听说他们家的蒙布朗栗子塔也不错,阿间你尝尝。”
  林间轻嗯一声,待侍应生离去后,林间忍不住推他道:“好了。人都走了,你坐对面去。”
  许嘉澍没动,笑着问:“赶我过去干什么?”
  餐厅里基本都是相对而坐的宾客,就只有许嘉澍跟他挤在同一边位置上,跟个大型树袋熊似的扒拉在他身上。
  林间没好意思直说,另找了个借口:“你身上太热了。”
  许嘉澍半搂着他,胸膛宽阔结实,像个小火炉般传递源源不断的热量,桌面下的大腿也紧贴他,隔着薄薄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坚实的大腿肌肉和炽热温度。
  这样半拢的姿势,让林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许嘉澍的气息笼罩。
  许嘉澍不怎么在意道:“那正好,你体寒,我们互补呗。”
  林间叹气道:“阿姨怀疑我们是一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怎么也这么想?我妈这么歪曲我们的纯洁友谊,是她思想龌龊,”许嘉澍哼一声,“我们身直不怕影子弯!”
  好一个身直不怕影子弯。
  要不是知道许嘉澍是恐同直男……
  林间打住了想法,唇角的笑意却也变淡了几分。
  回寝室以后,两个室友小五和小六正在打游戏,小五在百忙中投来眼神:“小情侣约完会回来啦?”
  “是啊,”许嘉澍毫不避讳地顺着接话,扬起手中的打包盒,“还给你们带了饭。”
  两人嗖地回头,围过来一边欢天喜地拆包装袋一边起哄:“谢谢许哥和哥夫!”
  林间慢一步进门,脚步微顿,无奈道:“别乱喊。”
  小五笑嘻嘻道:“林哥你和我们许哥不是一进学校就绑定了吗?老夫老夫还害羞呢。”
  小六啪地打开一次性筷子,语气深沉:“林哥,为了我们的幸福,你就从了许哥吧!你看许哥有什么不好,家里有钱,长得好,带出去倍有面儿,还什么都听你的。”
  他们虽然不清楚许嘉澍的具体家世,但从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能知道他家里不差钱。
  许嘉澍满意点头,伸指轻敲中间的桌面,颔首鼓励:“我爱听,继续夸。”
  “我们许哥从没谈过恋爱!处男一个!”小六努力搜刮着脑海中的夸赞词,“二十一世纪男德接班人!这样的对象打着灯笼都难找!”
  “金融系校草,我们s大的门面谁不知道?”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挥着筷子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像唱相声。
  林间被吵得有些头晕,忙制止道:“你们赶紧吃吧,当心菜冷了。”
  他从衣柜里找出睡衣准备去洗漱,刚进阳台,许嘉澍几步追来,反手将玻璃门关上,隔绝了寝室里的热闹。
  “我看你像脸色不大好,”许嘉澍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间没接话,问:“你不是恐男同吗,怎么还和他们一起起哄?”
  “那怎么能一样?”许嘉澍道,“我恐男同,又不恐你。”
  林间指尖微蜷,他移开视线,喉间发涩,道:“我……先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