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面色变换,强撑镇定道:“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上次的提议,模拟竞赛我们小组合作得很愉快,gmc下周就到初赛截止报名的时间了,这是国际性的赛事……”
  “不用,”许嘉澍拒绝,“我不会和你组队。”
  “我从初中起就参加这类竞赛,你和我组队,什么都不用做,不出面也可以,就能拿到国际性的奖项——”
  许嘉澍道:“我拿那些奖做什么?我不保研也不用增加简历的光鲜度,参加竞赛就是玩玩。况且gmc赛事持续一年,我连再见你一面都不愿意,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能再忍受和你组一年的队?”
  所有提议都被否决,学长神色难看得可怕,道:“我以为……我们认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他们家意外得到了消息——许家接班的那位考进了s大也在经管系,父母欣喜之下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打好关系,攀上许家,等于拿到了余生不用愁的业务资源和项目合作。
  借住学生会干事的身份,他拿到新生名单和资料,轻而易举地锁定了许嘉澍这个名字,主动参加了在经管系开学日的破冰活动。
  只需一面,就忍不住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许嘉澍身上。
  有心算无意,种种活动中的“巧遇”让他顺利成了许嘉澍身边一圈人信任的学长,只是许嘉澍和他之间却始终像隔了一段距离,说话不冷不热,疏离有礼。
  两年时间毫无进展,他每次打算放弃时,看到许嘉澍对待林间毫不掩饰的亲昵熟络姿态,又忍不住心生幻想。
  如果许嘉澍这样对待的人是他……
  “认识这么长时间又怎样?”许嘉澍冷眼看着学长,“想到你一开始就抱着那些念头接近我,我只觉得恶心。”
  过往的记忆被一句话轻易地抹杀,学长的脸色唰的白了。
  许嘉澍懒得再理他,道:“阿间,我们走。”
  “那他呢!”
  学长横跨一步,再次挡住他们要离开的路,不甘心地望向林间:“为什么他就能留在你身边?”
  “关阿间什么事?”许嘉澍面色怪异,“你配和阿间相提并论?”
  他们停留在这儿的动静引来愈来愈多的关注,许嘉澍的耐心即将告竭,道:“让开。”
  学长失魂落魄地退到一边,许嘉澍揽着林间往车停的位置走去,习惯性地低眸看他,一愣,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林间纤长的黑睫轻颤,脸色煞白,被光线映照,面颊呈现一种雪白玉髓般的清透脆弱感。
  许嘉澍拿手背探林间的额头,是正常体温。
  林间微微别开脸,避开他的动作,视线闪躲,道:“我没事。”
  许嘉澍拧着眉,按捺下追问的心思,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道:“先上车。”
  “我……”林间手心渗汗,慢吞吞道,“我不去。”
  许嘉澍没反应过来:“身体不舒服,不想出去了吗?那我们……”
  林间轻声打断:“我没想搬出寝室。”
  许嘉澍的话语卡在半路,空气猛地变得寂静,林间长睫不堪重负般轻轻垂落,不敢看他的反应。
  “原来是不想去看房子,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好。”许嘉澍缓和了语气,“先上车,别在外面吹风。”
  林间犹豫了下,见周围还有人在张头张脑偷看他们,点点头,坐上副驾。
  许嘉澍替他关上车门,视线不带丝毫温度地扫了一眼周围。
  那些拿着手机实时转播发生了什么的学生立刻四散开来——上次校园通发布的那些偷拍视频引起好一阵讨论,发布者都被辅导员们找上了门,以侵犯隐私为由要求当面删除。
  黑色路虎引擎启动,向学校大门外开去。
  林间注意到是外出的路,问:“不回寝室吗?”
  “阿间只说不想搬出寝室,”许嘉澍注视前方,修长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没说今天不想和我出去吃饭。”
  车辆驶入主路,融进高峰期的车流中。
  许嘉澍虽然说话带笑,但林间敏感察觉到他现在心情不怎么好,咽下拒绝的话,问:“去哪儿吃?”
  许嘉澍道:“到了就知道了。”
  车内空调开得足,呼呼地吹着热气,林间原本苍白的脸色慢慢晕开一层红润,发冷的身体也变得暖烘烘的。
  今日降温风大,他穿了件格纹衬衣外套,还绕了一条灰色羊毛绒围巾,此刻取下围巾还觉得有些热,将外套的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车辆很快达到目的地,是附近一家新修的商场,地下停车场足有三层,空空荡荡的。
  许嘉澍却开着车,径直掠过入口处一排空空荡荡的位置,转了几圈,选在一个四处视线受限的柱旁角落停下,偏到甚至连头顶的灯只落下一半的光在车位上。
  林间茫然问:“怎么……停这么里面?”又安慰道:“不过也没事,过来的路上我看到去商场的电梯了,离得不远。”
  他正要开门下车,咔的一声轻响,车辆再次落了锁,车门纹丝不动。
  林间一怔,回了头。
  许嘉澍偏头看他,道:“说吧。”
  林间问:“说什么?”
  “就说,我骂那个学长,你跟着害怕什么?”
  林间踌躇几分,声音低下去道:“我就是……没听过你说过这么重的话……”
  他站在那儿,控制不住地把自己带到了学长的处境——如果有一天,他也不慎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那个被排斥、被远离、被许嘉澍用厌恶的目光注视着的人,就会变成他了吧?
  许嘉澍不可置信问:“你是觉得我太凶,被我吓到了?”
  林间视线飘忽,不敢看许嘉澍的眼睛。
  许嘉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寝室,推开门,对视的第一眼,他就恍惚觉得林间不该存在在这儿。
  林间的身上透出对一切事物带着一种怯生生的好奇,眼眸似春光月色般清透干净,像只初出森林的纯稚小鹿第一次遇上人类,亮闪闪的眸底流露出柔软的信赖笑意。
  也正如他的直觉,林间的生活常识少得可怜,甚至对人性没什么认知更没什么戒心,好似觉得所有人都是善良而无害的。
  林间的模样又格外招男性的喜欢,却看不懂周围人投来的觊觎目光,要不是他暗地警告,有些人还借着一些可笑的名义死缠烂打追在林间身边。
  “开学那天起,那个学长就一直盯着我,他主动来我们班参加破冰活动,军训的时候以学生会的名义来送水送雪糕,志愿活动的组织人原本不是他,也被他借干事的身份顶替。”
  林间怔愣:“什么?”
  许嘉澍眸中闪过冷光:“他喜欢谁我管不着,只要不影响我的生活,我就懒得搭理。但他和我国际关系课的教授关系好,让教授先卡我的论文打低分,再去求情帮我搞第二次评测。是真以为我是傻的,看不出来?”
  “他给一门教市场营销的老师当助教,经常出入办公室帮忙批改卷子和整理资料,共用一间办公室的还有一位教我的金融学教授,他扔了我交的纸质版论文,还好我发了一份电子版论文到教授的邮件里备份。”
  林间瞳孔微震,傻住了,喃喃道:“他怎么这样?”
  学长动的手脚向来隐蔽没留下证据,只有这一次,教授一收到他的电子版论文邮件就回了办公室,想拿纸质版的资料和隔壁办公室的一位教授讨论送去期刊的可能,教授在办公桌上一堆论文里没翻到他的,发消息来问许嘉澍怎么没交过来。
  他心存怀疑去调了监控,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按住不发隔日去查,那个时间段的监控果然没了。
  “沙盘竞赛的报名是提前定下的,半路改不了,我原本就决定竞赛结束后就不再和他来往,结果他在庆功宴上对我告白,还莫名其妙发酒疯。”许嘉澍看向林间,“现在还觉得我不该凶他吗?”
  林间有些羞愧道:“我不知道这些。”
  “再说了,我凶他你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那样。”
  林间眼眸闪烁:“意思是,男的喜欢你也没关系,你拉黑那个学长的所有联系方式,是因为学长自身的那些问题?……”
  许嘉澍道:“只要不打搅我的生活,他们的存在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间低落的心境瞬间变得明朗起来——也就是说,他只要恪守朋友这条线,不逾矩不做过线的事,他和许嘉澍就能平安无事地相处。
  许嘉澍问:“现在还怕我吗?”
  林间摇摇头:“不怕了。”
  “所以刚在学校里,是真的在怕我?”许嘉澍敏锐地抓住林间话语的漏洞,开始算账,“好啊你,为一个外人和我生分。”
  林间恳切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就一句道歉?”许嘉澍眉梢微挑,“我还没消气呢。”
  林间赶紧追问:“那要怎样做,嘉澍你才能消气?”
  他注视着许嘉澍,眼眸如秋水般澄澈,盛着明晃晃的愧疚和歉意。
  许嘉澍往椅背上一靠,两条大腿微微分开。
  他道:“坐上来。”
  “坐……”林间语气懵然,“坐哪儿?”
  许嘉澍忍住唇角的笑意,微微扬起下颌,语气懒洋洋的:“坐我腿上啊。”
  林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玉白的颈项浮上一层淡红迅速蔓延到脸上,晕开云蒸霞蔚般的绯色,整个人如坐针毡,神色慌乱得可怜:“为、为什么啊?”
  “不是要让我消气吗?”许嘉澍似笑非笑,反问,“不该听我的?”
  林间没办法,道:“好吧……”
  他以手臂撑在座椅上,动作僵硬地横跨过越野车的中控台,两腿分开,跨坐在许嘉澍腿上。
  平日里许嘉澍有健身锻炼的习惯,一坐上去,林间便能感觉到底下硬邦邦的结实肌肉。
  许嘉澍在寝室里换上衣有时懒得避开人,林间曾无意间瞥过。
  肩宽、腰窄,小麦色胸肌明显,劲瘦腰身上覆着薄薄腹肌,块垒分明,鲨鱼线深刻性/感隐入深处,肌肉线条流畅利落却不夸张,蕴含着勃勃生机和力量感。
  这是林间羡慕且向往的身体——康健且富有生命力。
  但是坐上去的那一刻,仿佛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了许嘉澍的身体,底下的坚实大腿温度灼热,隔着衣料传来难以忽视存在的热度。
  车内的顶光倏忽自动熄灭,只有停车场的灯光倾斜照入车窗,半明半暗的光线打在许嘉澍俊美无俦的脸上,生出陌生的距离感。
  林间坐在他的腿上,分明和他视线平齐,却觉得他有一种压迫的气势扑面而来。
  “抱在一起过,睡在一起过,”许嘉澍的胸膛因为语句带笑而轻轻震动,“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林间问:“你消气了吗?”
  许嘉澍没说话,忽地低了头,伸来双手。
  那双手掌宽大结实,掌心炽热,落在了林间的颈间,修长的手指抓住外套两侧的衣襟,往中间合拢。
  林间呆呆地看着他。
  许嘉澍的动作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将林间散开的外套纽扣一枚一枚地扣好。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许嘉澍语气懒散,含着笑意,“要下车了,衣服扣好。我可不想见到你又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