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也被那猝然掉落的花盆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却被路星的黑发挡住了视线。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路星:“你没事吧?”
  “嗯——”路星浅色眼眸一转:“有点。”
  路星如愿以偿地博到了同情,登堂入室。
  客厅里空空荡荡,江先生应该已经吃过饭回屋了。
  林九轻手轻脚地翻出药箱,见路星准备往沙发上趴,他突然觉得不太合适。
  那个位置,平时都是江先生喜欢趴的。
  林九道:“你别在那儿……你来我屋子里上药吧。”
  意外之喜,路星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九的卧室不大,一切看起来都普普通通,床头的位置还摆了一台冰箱。
  路星记得林酒怕热,明明有胃病,但夏天的时候还是喜欢吃冰淇淋冷饮。
  有些时候胃疼上一宿,自己便要给他揉一宿。
  但这种记忆其实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林酒在照顾自己这个瞎子。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就猜到,当初要死要活说没他不行的家伙,其实并不是非他不可。
  “趴下去,衣服撩起来。”林九指挥道。
  路星思绪回转,抬手脱了自己的上衣,弯腰趴好,露出矫健的肌肉和完美的曲线。
  宽肩窄腰大长腿,荷尔蒙爆棚。
  可惜这搔首弄姿无异于对牛弹琴,林九仔仔细细地盯着他健硕的后背看了半晌,问道:“伤口在哪儿?”
  路星曲肘,侧过身,似笑非笑道:“看不见吗?可能位置还要靠下,你把我裤子脱下去一点看看?”
  林九勾住他的裤子松紧带,往下褪了一点:“还是没看到。”
  路星不知何时覆上了他的手,循循善诱道:“再下去一点。”
  底裤映入眼帘时,林九终于觉得不对劲,他用了点力想抽开手,却发现被抓得很紧,路星旋即翻了个身,面朝他躺在床褥上。
  他稍微一用力,林九手腕吃痛,被带到了怀里。
  紧闭的窗帘外,天色骤然暗沉了几分。
  花甸区的行人纷纷抬头看天。
  “这鬼天气,刚才还艳阳高照呢,现在又要下雨了?”
  “卧槽,好冷。”
  云朵被乌压压的黑雾浸染,如同黑云压城。
  路星一只手揽着林九,手腕上诡异局匹配的仪器在发出警报之前被一股力量强行中止,只剩下表盘在闪烁着猩红的光,峰值已经超标。
  “松开!”林九五指撑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起身,路星身手矫捷,抬腿勾住他的膝弯,把人勾了回来:“要去哪?”
  林九重新跌坐了回去,路星的目光落在他散乱的领口,蓦地伸手,撕下了他锁骨处的创可贴。
  银白色的瞳孔一沉:“谁给你咬的?”
  林九觉得他简直是不可理喻:“什么咬的,那是我自己在浴室磕的。你滚开,不要碰我。”
  在完全的力量压制下,林九奈何不了路星,眼看路星要埋头去咬他脖子上的伤口,他眼尾泛起一层无助的红雾:“我都说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你把我弄得很疼。”
  路星一愣,动作停滞,曲起指尖,刮过他眼角:“怎么就哭了?”
  林九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地抹了抹眼底,浓密的睫毛一眨,便落下来一滴泪珠,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印象里的林酒是个很内敛的人,甚至称得上阴郁。
  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即使是在床上,路星都很难听他喘上两声。
  而眼前的这个人……就像一张白纸。
  和他记忆里的林酒不太一样。
  诚然,他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但是……
  一团乱麻之际,路星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终于有功夫,看清他手腕上正在闪烁的诡异探测器,那红光闪烁的频率,如同一场无声的尖叫。
  坏了!
  路星松开林九,飞快起身,却在刚直起身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跌跌撞撞地倒向床头,窗外,天空如同谢幕的剧场,刷地成了漆黑一片。
  强迫的威压下,林九早已晕厥,锁骨尚未愈合的伤口,缓缓涌出血液。
  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如同一场猩红的献祭。
  路星的精神力属于诡异局中的佼佼者,但依然没有撑住几秒,便陷入了昏睡,在完全睡过去之前,他看见一截华丽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触手,将床上的人层层缠绕,裹成了一个“蚕蛹”。
  触手的缝隙间涌出透明的黏液,“滴答滴答”,如同在捕食的巨兽,将猎物消化殆尽,不费吹灰之力。
  林九又做了一个潮湿的梦。
  梦里的江雾是长满触手的巨大怪物,他踉踉跄跄地想逃走,却被对方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蜿蜒缠绕的触手如同荆棘藤蔓,长满了漂亮的纹章,那些纹章雾蒙蒙的,开出黑色的玫瑰花,编织成一顶牢笼,将他囚禁其中。
  他浑身□□地跪在地上,雪白的四肢被荆棘层层捆缚,任由那个将他锁起来的怪物对他予取予求。
  它榨干了他的血液,仿佛还不知足,一截被团团黑雾笼罩的触手,开始里里外外地探索他的身体,并将滚烫的黏液灌满他的肚子。
  不知疲倦。
  至死方休。
  林九从潮湿的梦境惊醒,天光已然大亮。
  被子鼓起一个奇怪的弧度,他脸色潮红地伸手一摸,摸到了一股潮意。
  房门猝然被扣响,一颗心差点跳出来,林九匆忙穿起衣服拉开门,没来得及思考路星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整个人掩在门后,目光躲闪,不敢和门外的江雾对视。
  他已经确定了,江先生不是什么怪物,他自己才是变态!
  他又做这种梦!他太过分了!
  他低声问道:“昨天,我是又晕过去了吗?星星呢?”
  江雾仿佛并不知情,道:“你昨晚没有送他走吗,我很早就洗漱回屋了,不太清楚。”
  “这样啊。”林九揉了揉眉心,他怀疑自己最近真的太累。突然,一个袋子递到了他眼前,江雾的嗓音淡淡:“衣服到了,今天还一起去吃饭吗?”
  林九这才慢吞吞想起自己今天要请江雾吃饭,他懊恼地一拧大腿:“麻烦你等我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去。”
  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短款西裤,买的时候林九没有想很多,只想着正式一点。
  直到穿着这一身和江雾站在一起,他才意识到,被江雾的白衬衫黑西裤一衬托……这也太像亲子装了!
  他站在树影下踌躇,江雾先一步跨上他的小电瓶,系好头盔,拍了拍前面的皮凳:“小九,上来啊。”
  林九万分尴尬地坐了上去。
  屁股刚挨上皮套,就被烫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跳起来,但见江先生都不觉得烫,他又觉得自己矫情,就要一屁股往下面坐。
  这一坐,坐到了一双微凉的手上。
  那双手托住了他的屁股。
  林九惊慌失措,薄薄的脸皮飞快爬上一抹红晕。
  “对对对对不起!”他几乎要跳起来,江雾却不以为意,用下巴按住他的肩头,把他按了回来,双手依然抓在他屁股上:“就这样,我给你垫着就不烫了。”
  林九还要推辞,江雾搬出室友友好共处大法,道:“小九,室友之间互相帮忙有助于培养感情,你不用太见外。”
  林九信了。
  他晕乎乎地坐到江雾手上,只觉得后背不停地冒汗,顺着腰脊朝裤缝里流,就连臀肉都变得湿哒哒的。
  要尴尬到化掉了。
  夏季清晨的微风呼呼吹过,江雾束起的马尾轻扬,扫过了他的脸颊和脖颈。
  林九觉得有些刺挠,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昨晚的梦。
  他最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动不动就晕倒不说,还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江雾见他陷入沉思,以为他是在想什么不该想的,手心的口器突然张开,一条和人类小臂一样粗壮的舌头伸出,濡湿了林九的黑色裤料。
  林九觉得自己越来越湿。
  水都要顺着腿根往地上流了。
  江先生没有察觉吗?肯定是有的吧。
  江先生还有洁癖,被自己的汗弄了一手,对自己的印象或许会大打折扣。
  沮丧如乌云一般笼罩了他。
  一路胡思乱想地到了西餐店,林九先一步跳下小电瓶,偷偷摸摸地伸手拽了一下自己的短裤。
  干燥,一点水迹也没有。
  或许那只是他的幻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精神病院挂个号。
  “西冷牛扒,提拉米苏,这两种沙拉,还有芒果汁,都来两份,谢谢。”踏进这间橘黄色调的餐厅,两人很快便聚集了众人的视线成为焦点。
  侍应生穿着黑色马甲,彬彬有礼地垂头看向坐在窗边的林九:“先生,牛排是要几分熟呢?”
  林九觉得这里的氛围好安静,单调的刀叉碰撞声让他有些紧张,双腿在桌下不自觉地并拢,他看向对面的江雾:“江先生,你要几分熟?”
  作为一个一周前刚步入人类社会,在此之前一直生活在城市各大下水道的触手怪,江雾抬眸扫向了那侍应生手中的菜单,笑道:“我要生的,谢谢。”
  “生的?”侍应生微愣:“我们这边……”
  “那就要生的,我也要生的!”林九十分有底气地喊了出来。
  有其他桌的客人朝他们投来视线,林九不明所以。
  江先生可是互联网公司里的高级白领,肯定经常出入这种高级餐厅,自己跟着他点绝对没有错。
  江雾皱了皱眉。
  人类的胃腹过于脆弱,一点寄生虫都足以让其翻江倒海,他制止了林九的任意妄为,对服务生道:“他要熟透的,谢谢。”
  侍应生礼貌道:“好的先生。不过您的餐品不太合适,我们这里不提供……”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猝然和江雾对上。
  瞳孔爬上一丝迷雾,他收起菜单:“好的两位,稍等。”
  林九的紧张感散去,桌下的双腿轻松地盘起,眉眼带笑,对江先生的崇拜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