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涔短暂呆了几秒,眼底有了丝笑意,点头说好:“刚好我不想今天开车。”
  时樱注意到傅知涔右手腕转了转,接腔问:“下雪天手疼?”
  本来是随口一问,傅知涔好像又愣了一下。
  她今天总爱走神,时樱想,或许有什么心事。
  “最近手术排得密集。”
  傅知涔抬起眼睫,不动声色打量时樱。
  时樱今天没有竖起任何防备,说话聊天非常随意。
  这种完全放松的相处模式,以前从来没有过。
  傅知涔讶然,也许是被这阵氛围带着聊天,她难得也没有遵守规矩,诚实说:“疼。”
  “试过中药外敷吗?”时樱是想跟她拉近关系,问的比较细致。
  见傅知涔摇头。
  时樱想了想:“这样,我这周末调休,人不在。”
  “下周抽空你来药房,我让主任给你抓服中药。”
  “你不亲自给我开?”傅知涔笑着问,语气软和下来,眼角眉梢冰雪化开,注视人非常柔和。
  “不。”时樱拒绝的挺坚决的。
  话落想了想,又找补道:“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我从来不给熟人抓药。”
  因为学艺不精,没有傅知涔那种在科室独当一面的能力。
  当然时樱肯定不会埋汰自己,扬眸,简单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傅知涔认真想了想,竟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侧过脸,看着时樱眼睛说:“我们是很熟的。”
  时樱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但头回跟假伴侣装亲密,并不确定彼此之间的亲密度是否合适,眼角余光瞟了眼傅知涔。
  傅知涔好像没有察觉她今天说话越界了,也没有因此不适应。
  时樱放下心来,心想,继续这样相处,没错的。
  电梯打开,两人站在稍近的位置。
  深灰色电梯门快合拢前,来了一群人。
  外边的人说:“等一下。”
  傅知涔摁开开关键。
  电梯门打开。
  进来的是几位年轻的医生,看见傅知涔,几人径直走到她身边,轮流与傅知涔打招呼。
  “傅医生。”
  时樱平时比较隐形,别科同事认识她的人不多。
  但傅知涔不同,在二院名气大,背地里,傅知涔的迷妹迷弟们都把她称之为女神。
  除了颜值,她手上拿到的医疗成果奖有很多。
  星际神外主刀医生排名,傅知涔紧跟在她师父徐教授之后。
  二院没有谁不认识傅知涔,甚至很多人上赶着巴结她。
  “好容易今晚遇上,傅医生有空吗?有部好莱坞电影刚上映,听说票房很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
  “我对国外电影没什么鉴赏力。”
  傅知涔用略感抱歉的眼神看了时樱一眼,这才委婉拒绝那人说:“平时更喜欢国粹。”
  “啊?”邀请傅知涔看电影的医生嘴巴张大,半天没合拢。
  借口吧,这年头哪有年轻人喜欢国粹,□□、话剧、古典乐的。
  时樱解析出那个医生脸上瞬间转变的错愕与不相信。
  原本话到这里,该闭嘴了。
  然而这群人里,最先开口说话的年轻男医生大应该慕傅知涔。
  蹩脚改口:“话剧听起来很不错,解放路音乐厅今晚九点半有一场,我们一起去?”
  时樱侧目,微妙的感到傅知涔眉眼覆着疏离,虽然她面上还是很温和笑着的模样,后背却贴上电梯壁。
  跟上回遇到肌肉男一个动作,傅知涔抵触那个男a靠近她。
  时樱挑了挑眉,往傅知涔身旁站近一点,低声叫她的名字:“傅知涔。”
  说:“包没还我呢?”
  她语气自然,就像不久前忽然使唤傅知涔拿包一样。
  两人距离近,时樱带了温度的呼吸喷洒在傅知涔耳朵上,紧接着傅知涔闻到了时樱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
  是甜蜜却不腻人的味道,要凑极近才能闻到,很吝啬的一点。
  像是一株花枝,不纯粹有花朵的香味,还裹挟着青枝的甘甜。
  混合在一处,散在空气里,烘托出广袤自然花草树木迷人的味道。
  傅知涔眼底有些微失神。
  鼻尖似乎也浸透时樱味道了,与耳垂一并泛起令心尖发痒的触感。
  傅知涔感到呼吸有些急促,勉强打起精神往旁边让开。
  带着忍耐,心情复杂地抬起眼睫,看着时樱。
  时樱不得不又催促了一遍,却看见傅知涔往后退,没有再与她对视,距离远远地,冷淡地把包还给她。
  时樱算是看明白了,傅知涔不仅不喜欢别人凑近,也不喜欢她靠近。
  又不是病毒,距离这么远,还怎么演亲密呢?
  算了,不要傅知涔,她一个人演也可以。
  时樱眯了下眼,没有再靠近。
  两人之间间隔着一段距离,时樱伸长手,用手指勾住银色链条包包链,从容地从傅知涔手里抽走了她的小方包。
  站在距离傅知涔稍远一点位置,很自然的带了话题,对傅知涔说:“涔涔,既然大家都说电影不错,下回约会,我们尝试着去看看?”
  傅知涔:“?”
  涔涔?约会?合同上明确规定不公开关系。
  傅知涔没说话,看着时樱。
  时樱冲她眨眼,以眼神示意稍后解释。
  忽略掉时樱眉骨疤痕,以及土到掉渣上半边发型。
  只看脸、细鼻梁、嘴唇线。
  这个角度显得她下颌骨特别清晰,五官线条琉丽。
  傅知涔猜测,时樱大概有欧美人血统。
  她这样眨眼不是个俏皮的笑,也没有纯欲感,反而是慵懒蛊人,狭长眼底带着摄人心魄的蛊惑。
  这个笑容十分短,傅知涔捕捉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下一秒,时樱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半边脸,表情切换自如变得非常丧。
  负一楼到了。
  时樱小老太似的叫住刚才邀请傅知涔看话剧的那位年轻医生,说:“哪部电影?把名字推荐给我吧。”
  电梯内安静了大约有十五秒,几个医生面面相觑,隐约察觉出来时樱与傅知涔关系不一般了,视线颇为尴尬在两人身上打转。
  肩膀被同伴撞了下,年轻医生才回神,半张着嘴,啊了声,好半响挤出一个电影名。
  “记住了,谢谢。”时樱冲他道谢,说会考虑带傅医生去看他介绍的电影。
  “下回有什么好的推荐,不用对傅医生说了。你们孤a寡o不合适,推荐给我,我会帮你传达。”
  说着时樱把微信打开,以眼神示意,加个微信。
  年轻医生脸颊涨得通红,当着一众同事的面,遮羞布直接揭了下来,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
  走到停车位,傅知涔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坐在车后座。
  快到小区时,傅知涔叫时樱把车停在附近的超市。
  “家里没有菜了。”
  时樱从后视镜看了眼傅知涔,把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傅知涔抵在驾驶座车门边,说:“这里不能停车,我自己进去买,你有什么忌口吗?”
  车窗开着,时樱一只手肘搭在窗舷,下巴搭在上面,眼睛里含着碎笑,问她:“你生我气了。”
  这话是肯定句。
  “因为我暴露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么?”
  傅知涔挪开视线,有点无奈,说:“我没有那么小气。”
  “那你全程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我?”
  傅知涔觉得时樱真的很奇怪,她对人不设防的样子,作得有恃无恐。
  找人出气时又跟疯子似的,三言两语让人无地自容,这会儿一句解释没有,问这些毫无意义。
  傅知涔思维被时樱完全搅乱,她是个比较理性的人,习惯把一件事前因、结果完整的逻辑线链接起来,做事情都会有两手准备。
  但时樱这个突然转变,叫傅知涔有点难以招架。
  傅知涔确实痴迷二次元人琴瑟,但对时樱感情待定。
  因为不太了解自己怎么想的。
  暂时区分不出来对时樱的好感占有欲,是否源于深陷二次元缘故。
  这就好比追星,上头了,然而明星很少会跟粉丝过一辈子。
  因为明星对外立的是人设,真实的性格很多人甚至难以忍受。
  追星不等于过日子,傅知涔分的很清楚。
  时樱心思重,有秘密,性格也不是她表现的那样丧里丧气,反而有恃无恐,睚眦必报、张扬肆意。
  太颠覆了。
  超出了保守的傅医生心理认知范畴,但这样的时樱。
  傅知涔确信不讨厌,反而每看一眼,都挺新鲜。
  所以傅知涔可以配合她,但也不至于没脑袋什么都不知道,听人摆布。
  忽略对琴瑟的那些私人悸动,傅知涔理智开口:“这位小姐,我本来也没有喜欢你吧。”
  “倒是你,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
  她看上去没有在生气,站在雪地里,昏黄灯光拉出她纤细的影子。
  很知性,也很大度。
  天空在下小雪,路灯下,雪花颤颤巍巍扫落在傅知涔发丝肩头。
  时樱看着傅知涔,短暂地安静了好几秒。
  一片雪花落到时樱手指上,傅知涔垂睫,看了一眼,自然地帮她摘下来,指腹温热,从手背划过。
  时樱微妙地心口动了一下。
  “傅知涔。”时樱叫住她,掀开副驾车座,在下方取了一把伞从窗内递出去。
  时樱说:“刚才电梯里,我是故意的。”
  “对不起。”很认真的语气。
  傅知涔接过雨伞,抬眼。
  “就像你遇到的处境一样,我现在也遇到一些事情,需要你配合,演一场我们确实已婚的戏,20天左右。”
  时樱直视她的眼睛:“所以可以麻烦你稍微跟我变得亲近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