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像,就是她。
  傅知涔把图片放大,又看了好几遍。
  表情有点难以言喻。
  手指无意识在屏幕上,划了又划。
  不是没有怀疑过时樱是琴瑟,但可能吗?
  *
  傅知涔想到自己第一次进琴瑟直播间的那天。
  那天她也像今天这样凌晨接台手术,连站七小时。
  下班后,云层叠成块,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
  房间里光线密不透风。
  傅知涔像个修女般洗了澡,手指剐蹭着细脖毫无凸起的腺体,因为无意识用了很大的力气,皮肤发红,腺体也没有凸起。
  只感到一股股刺痛,所以她放松了力道。
  傅知涔是终身性性冷o,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长期信息素压制,情绪会陷入低落的沼泽,偶尔放松下来单独一人时,会感到溺水般呼吸困难。
  忍耐久了,内心里产生的挣扎,会在很久后才能平息。
  这天她如常,擦干水珠,走出浴室。
  头顶灯丝坏了,闪闪烁烁,傅知涔打开了壁灯,客厅灯光几乎要跟外边雷电一个颜色,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做简餐。
  出来时,手机未读信息提醒,有来自心理医生的未读短信。
  一整天忙碌高压手术,傅知涔只有在这个时候,时间属于自己,她坐下来,慢悠悠吃饭,一边放松神经看消息。
  心理医生发来的是一个链接,大拇指下滑,不小心失手点进去了。
  这是一场傅知涔平时绝对不会打开的直播。
  她之所以看下去了,起初是因为直播间里布局古意还原度,近乎于百分之百,
  玻璃灯盏,散发出碧绿白冷光。
  墙面布景墨绿竹图,四扇楠木琉璃屏置放一边。
  梅花朱漆小几,摆了樱草色妆奁匣子。
  up主坐在画的前面,托着腮,手肘搭着小几。
  她没有坐的很直,长长的手指托着下颌,头歪着。
  身上穿了件妃红蹙金海棠鸾尾长裙,脸戴赤银蝴蝶面。
  一头浓密如绸缎的青丝,顺着腰际滑落到身侧的位置,露出苍白耳垂间点翠流苏珠坠。
  有粉丝问:琴瑟今天怎么不梳头发呀。
  up主曲着腕,从妆奁匣子内,拿出象牙白小梳,扬眸说“想看吗?”
  末了一声酥脆轻笑落地,傅知涔直接愣那儿了。
  那声音像冰薄荷,轻柔酥媚,挠上心尖,狠揉了一把。
  直播间,啊啊啊尖叫声刷屏了。
  傅知涔是这天迷上了个二次元人,并看完了对方所有直播。
  琴瑟之所以迷人吸粉,也不仅仅是美貌。
  她谈吐不俗,擅长古琴,古筝,古画……
  还原古代美人梳妆打扮,背景画面比纪录片还更细致。
  除直播外,琴瑟还出剪辑类教学视频。
  所有作品,古人生活感都非常强,美人一静一动,梳妆饮茶,吟诗作赋皆是神作。
  每一帧画面都带有琴瑟强烈独特的个人魅力。
  包括每句话起落点,眼睛扫射角度。
  这些美不是刻意装扮,而是举手投足充斥着性感妩媚的张力,美人在骨不在皮,而琴瑟的美与性,遍布在肢体语言每一处划动的弧线中。
  粉丝里有很多人爱琴瑟,傅知涔当然也爱。
  甚至把她当成二次元性幻想对象。
  成年人说的直白点,傅知涔晚上寂寞了,信息素难以排解时。
  会在遍布海水信息素的房间里,反复去看琴瑟的直播回放,听她用饱含电影颗粒质感的酥懒声线说:“宝贝,晚安。”
  “宝贝,早安。”
  “宝贝—好啦,午安。”
  ……
  而这些,时樱不可能做得到。
  傅知涔了解琴瑟,超过了解她自己。
  兴许昨天在icu,傅知涔忙糊涂了。
  错把ai智能生成的声音认成琴瑟,但昨晚时樱面对面与傅知涔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傅知涔很认真观察过对方,确定自己对时樱没有任何想法。
  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时樱不可能是琴瑟。
  群里,傅知涔好半天没说话,方意、万思雨、齐妩的聊天已经99加了。
  【两张脸全是糊的,怎么看都觉得是假瓜。】
  【可不嘛,真瓜发个屁的糊图。退一万步想,齐妩发来的瓜,有几次是真瓜。】
  【喂!万思雨……说话归说话,你内涵老娘,是想找抽怎么着。】
  ……
  “付付,你怎么不说话。”
  群里有人@了傅知涔。
  想到时樱平时一副摸挨老娘的i人气息。
  如果时樱发现自己不仅被卷到瓜田被围观,还莫名其妙被人偷拍照片,放到网上谩骂讨论,表情指不定有多精彩。
  小嘴叭叭估计能跟琴瑟喷子们共舞。
  【这瓜是烂瓜。】傅知涔好心帮时樱解释了一句。
  
  【为什么?】
  【中长发是我,我对面坐着的那位,平时装得是怂,但绝对不像某凤。】
  万思雨:【等一下】
  方意:【等两下】
  齐妩:【等三下】
  瓜肯定是烂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星网神级女up主琴瑟的声音拥有治疗效果。
  即使露脸后长相差劲儿,本身仍旧具备商业价值。
  而且露脸崩人设这个瓜,具备卖点、爆点。
  没人会错过这样的新闻。
  古风店老板娘故意只敢在朋友圈发糊图,且三分钟不到迅速删除微信。
  连博文营销号都不敢上,便说明,没证据。
  不过现在,琴瑟这瓜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傅知涔昨晚与陌生女a出去吃饭,这消息要比琴瑟相貌瓜来得更震撼。
  群里三人安静片刻,连环@傅知涔。
  傅知涔困了,没理她们,退出群聊,睡觉。
  *
  早上下了场不小的雨,空气潮湿。
  十二月初的清晨,已经出现霜冻。
  时樱穿了件厚棉袄,裹了围巾。
  脸埋在帽沿狐狸毛与围巾之间,哈出的气是白色的。
  搬家工人在别墅外等她,时樱事儿多,提前买了暖手的牛奶、豆浆、咖啡、早点,外送送到每一个人手中,工人们冷的行将发木的脸罕见红了。
  “谢谢侬啊。”有工人说。
  时樱笑着回:“客气。”
  毕竟她事儿多,搬家量比普通人大。花多少钱买多少服务。
  编织袋码在门口,大大小小纸盒子一直延续到客厅,时樱不擅收纳,提前请临工帮着拾掇。
  贵重珠宝没几样,时樱自己放小盒里。
  忙到十点,她这边打包齐全。
  到傅知涔家十点半。
  傅知涔住十五楼,一梯两户,小区环境不错。
  三居室,九十平,主卧带卫浴,占据房间较大面积,位于客厅左侧,宽敞向阳。
  次卧与书房在客厅右侧。
  两间房差不多大小,门对门,中间隔着卫浴。
  时樱坐搬家公司车过去,她东西较为多。
  工人赤着膊,一件件往楼上扛行李,东西太多了。
  搬上楼,没见傅知涔回来,东西便直接摆在客厅。
  傅知涔家实在很小,下脚地方有限。
  时樱被一处行李绊到后,发现答应搬过来,实在不理智。
  而且这么小的地方,每周一次直播,施展不开。
  想来想去,这里都不合适她办公。
  时樱脚尖一转,去了这幢小区楼下的租房中介。
  接待的是个黑西装挽头发的女beta。
  时樱问她,这个小区租房情况。
  中介调出租房楼栋任她选。
  因为小区靠近医院学校,租房人还挺多的。
  赶巧傅知涔家旁边的1501,住着的老两口不久前出国了,刚挂上出租信息。
  时樱想都没想,花了十分钟时间,要到了对面的钥匙。
  回头又嘱咐搬家公司的工人,帮着把自己的东西往隔壁搬,至于傅知涔那儿,留了几件衣服。
  *
  下午,时樱在药房抓药。
  有个黑色兜帽瘦猴男举着摄像机,蹲药房不锈钢座椅旁,借助旁边的大理石石柱遮挡,镜头对她疯狂拍照。
  白珂拎了张打印好的中药方,走过来,忍不住看她好几眼。
  “你就没发现有人在拍你?”
  时樱朝大理石那边看,回头问白珂:“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时樱一无所知的表情。
  白珂乐了:“你……没上网啊?”
  时樱说她,这不是在说废话:“有空上网,要你做什么。”
  事实上,时樱忙一上午,手机都没空拿出来。
  搬完家,又抽空去了趟人才中心。
  一个月前开公司的时候,时樱压根没将这事想那么复杂。
  只计划线上业务扩展到线下,然而没人寸步难行。
  桃花坞爽约事情,叫时樱意识到,她还有个走剧情的身份,开公司不能事事躬亲,还需要帮手对接外面的业务。
  所以上午搬完家,距离上班还有三小时空闲,时樱将招聘提上日程。
  人才中心有专门招聘对接服务,时樱交了年费。
  带那边的工作人员去小破筒子楼办公场所拍照,营业执照上传,把招聘的事情全权委托代理。
  这一上午忙忙碌碌,手机几乎没拿出来过。
  白珂看她一无所知的模样,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掏出手机,放大出一张照片,递到时樱面前。
  “喏,你被人肉了。”
  “哪个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