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子怡和陈宁就进屋来了。
  “我们联系过章兆文的爸妈了。”
  李子怡神情复杂,瞧着高兴却又难受,重重叹息一声才说道:“章兆文昨晚突发急症被送到icu去了,检查结果说是多器官功能衰竭,情况十分危急,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我们刚才和他爸妈说了情况,他们也没说信不信,但愿意尝试一下。他们说了,只要能把章兆文救回来,你们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尽管拿。”
  陈宁低声道:“章兆文家里条件不错,是独生子。”
  迟疑一瞬后,他补充道:“章兆文的父母担心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章兆文身上,他们表示也愿意给钱,你们尽管提,只要是他们有的,他们都愿意给。只求两位大师能让章兆文醒过来,要是能恢复健康就更好了,他们愿意倾尽一切代价。”
  沈荼:“可有章兆文的生辰八字?”
  李子怡与陈宁面面相觑,李子怡一脸勉强道:“大师您稍等,我问一问他家长。”
  说完又去打电话了,章兆文家长秒接,估计一直在等回复。
  李子怡低声交流几句,抬头说道:“有出生年月日和大概生辰,但具体几点几分记不清楚了怎么办?”
  将一上前道:“将记得的信息告诉我就可以了。”
  李子怡不知道将一是什么身份,但将一给他的感觉也不简单,看一眼明茗和沈荼的方向,见两人没有反应,便将章兆文的生辰八字写给了将一。
  将一拿到生辰八字后便进了前台,李子怡和陈宁看他的动作像是在开电脑,但具体做了什么却看不到。
  两人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三四分钟后,将一说道:“大爷,应当就是这人了。”
  沈荼点头,问两人:“第一个条件与你那些同学们说过了没?”
  李子怡:“我们来之前就说好了……”
  沈荼似笑非笑:“你最好再强调一遍,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这样谁之后若是反悔了,也与你无关。”
  陈宁脸色绷紧:“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给钱,您会做些什么吗?”
  沈荼不由蹙眉,冷淡道:“我不至于为了这几千块钱与你们这群小孩计较,只是提醒一声罢了。”
  李子怡皱着眉思索片刻,低头在群中发消息。
  昨天明茗提醒他们自己中蛊了,结果他们都不信。要不是明茗受不了那股味道主动出手,他们现在怕是也没了半条命。
  李子怡此刻见杯弓疑蛇影,宁可多麻烦点,不敢敷衍了事,尤其说这话的还是她认定的大师们。李子怡对他们的话奉如圭臬,半点不敢轻忽。
  李子怡发完信息后等了一会儿,抬头小声说道:“大师,我和同学还有章兆文家长都说好了。”
  沈荼颔首:“你们打开手机准备录音吧。”
  李子怡连忙打开手机,陈宁犹豫了一下,也将手机拿了出来,一起录音。
  沈荼没有理会,看向明茗:“可以吹奏御虫曲了。”
  明茗眨眨眼,取出竹笛抵在唇边,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笛声飒飒肃萧,清冽悦耳,其中却夹杂着一缕古怪的缠绵悱恻之意,很明显,却不突兀。
  沈荼指尖在扶手上轻点跃动,敲奏出嗒嗒的轻响。在嗒嗒的伴奏声下,笛声的穿透力骤然强了许多倍,李子怡和陈宁感觉脑袋嗡嗡的,跟脑震荡似的很难受。
  御虫曲毕。
  李子怡两人还晕乎乎的靠在椅子上,没有回神,明茗见状便替她们关了手机的录音。
  好半晌,两人才缓过劲来。
  沈荼道:“御虫曲已经录制好,你们发在群里就行,章兆文那边我们自行安排,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李子怡和陈宁对视一眼,惊疑不定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沈荼抿茶,不再理会。
  明茗眼珠子转了转,也没有多嘴,将一从前台中走出,伸手对向门外,姿态礼貌但态度很强硬:“两位请离开吧。”
  李子怡抿唇:“明大师,我加一下您的微信吧,回头转账给您。”
  明茗挠头,掏出一张灰扑扑的打印二维码给李子怡:“你们扫给这个码就好了。”
  没能要到明茗的微信,李子怡有一点失望,不再纠缠,将御虫曲的录音发给同学后,就和陈宁慢吞吞地下山了。
  两人在酒店里时不敢说话,出来以后陈宁才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就这么回去吗?不等一等结果吗?”
  李子怡纠结道:“但是他们好像不想我们留下来。”
  陈宁叹道:“那我们在外面等一等吧,大老远的跑过来了,总得把事情做好了再回去。”
  李子怡点头,四周看了一圈:“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如果明茗从酒店里出来看一眼,便能发现不止酒店焕然一新,街道里的店铺也都收拾整理过,全部都开张了。
  就是整条街上都没有人,冷清的很。
  好在这会儿是三伏天,炎热的很,山外城市里的街道上也没什么人,槐关山的景象也并不算突兀,李子怡和陈宁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两人正张望着,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冷饮店时,却有一阵咳嗽声响起。
  在寂静的槐关街道里,这阵咳声略显突兀,两人顺着咳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正对着两人招手。
  
  “两位小友,烦请你们过来些,老朽想向你们打听些事情。”
  李子怡和陈宁不觉有异,走上前去。
  离近后才发现老人有眼疾,左眼已经萎缩了,睁都睁不开来,且这老人穿的衣服十分破旧,人更是瘦弱无比,露在衣袖外的两只手干枯的像树枝,仿佛一阵风吹便能刮跑,瞧着可怜极了。
  李子怡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怜悯,犹豫着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不知道该不该送出去,毕竟老人好像只是要找他们询问些事情,并没找他们乞讨。
  老人眼尖的看到那个面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问道:“小姑娘,你是要把面包给我吗?”
  李子怡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不嫌弃不嫌弃。”老人话也不说了,颤颤巍巍地接过面包,撕开后便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那模样,活像是饿了几百年一样,看的李子怡和陈宁心惊胆战的,生怕他吃的太猛,把自己给噎着。
  老人很快就把一个面包给吃完了,看样子还没有饱,捏过面包的手指在唇边反复蹭着,似是想舔。但被两个年轻人一直看着,又没好意思张嘴。
  老人羞赧道:“老朽有段时间没进食了,吓着两位了。”
  李子怡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您喜欢吃就好。”
  陈宁问道:“老人家,您刚刚说要和我们打听事情,您想打听什么呢?”
  老人指了指东方酒店的方向,小声问道:“那间酒店之前一直都没开门,今日却忽然有了动静。老朽见两位刚刚从那里面走出,能否告知一下里面的情况,两位又是为何事而来?”
  李子怡沉吟,见老人看着并不像什么坏人,便也没隐瞒,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告诉了老人。
  老人认真听着,神情不停地变化,半晌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两位小友了。”
  “既然里面那些人交代你们可以离开了,小友不妨回去等消息吧。再迟些天就黑了,这边夜里有些危险。”
  “啊……很危险吗?”李子怡犹豫道。
  陈宁也不由皱起眉头:“这边地方偏,晚一点估计不好打车。”
  老人点头叹道:“是这样的,你们能早些回去,还是早点走吧。不必担心,你们的同学一定不会出意外的。”
  李子怡和陈宁对视一眼,背过身去讨论道:“那我们先回去,还是继续在这里等啊?”
  “这样吧,章兆文那边暂时急不来,他情况很严重,估计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好转的,我们等一下群里同学的消息,如果他们体内的虫蛊都排出来了,我们就先回去。怎么样?”
  李子怡低头想了想,叹道:“可以,那就先这样吧。”
  两人讨论好,转身准备和老人说一声,不曾想,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老人已经不见了,但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却有一团灰烬。
  一阵风吹过,灰烬散去……
  两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想起在火车站时那些黑车司机讨论的话题,不敢再多停留,匆匆下山去了。
  *
  酒店里,明茗钻进了前台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脑上的内容。
  电脑打开的页面里写着章兆文的生平信息和死亡记录,在他死亡记录的那一栏里有两排时间。
  一个时间就在明天凌晨两点,另一个时间却在八十年后。
  明茗好奇地问道:“沈荼,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沈荼道:“孤魂野鬼进冥界前,要先销人间户,获得城隍路引。为了方便办公,酒店这边装了一个城隍专用办公电脑,这个电脑可以调阅生死簿上的内容,不必去城隍庙便能直接为鬼魂办路引。”
  “不过生死簿上的信息只能查看,不能改。”
  明茗惊奇道:“居然是生死簿!不过章兆文为什么有两个死亡时间啊?”
  “他命中有一大劫,若是熬不过去,今夜便是他的死期。若能熬得过去,便能化去死劫,从此长命百岁。”
  “原来如此……”明茗忍不住问道:“那我可以查一下我的身份信息吗?”
  他见章兆文的页面里还有父母信息,也想查一查自己的父母是谁。
  沈荼顿了顿,微妙道:“可以试试。”
  说完,他也走了进来,站在明茗身后,看着明茗在页面里输下自己的姓名搜索,然后跳出来一大串人名来。
  明茗是他姥姥捡回来的,并不清楚自己具体的生辰年月日,只能估算个大概的范围。
  明茗大致翻了一下近些年的同名人,不解道:“叫兆明茗的人也不少呀,不过这些里面好像没有和我差不多岁数的。”
  沈荼垂眸:“或许与你我的婚契有关,你与我有婚契,算是半个冥界之人,因此可能被生死簿除名了。”
  明茗歪头,困惑地喃喃道:“是这样吗?”
  “嗯。”
  “好吧……”明茗也就是一时兴起,见生死簿上没有自己的信息后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继续琢磨起了章兆文的事,问道:“刚才好像忘记问章兆文在哪里,我们现在怎么去找他啊?”
  “无妨,阴间有个引路灯笼,把死期将至者的生辰八字抄下,放在灯笼里燃尽,灯笼便自动会为阴差引路。”
  沈荼打趣道:“毕竟不是所有鬼差都认得路,里面也有一些路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