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雾气渐薄，更夫收了家伙，步履匆匆，与街上的零星小贩打着招呼。
苏山早早就来到了县衙，大门仍旧未开，他没有绕去后门，而是蹲在一个小角落，目光紧紧盯着汴河石桥。
梆梆的打烧饼声，不断从河对岸传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香味，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小贩打着烧饼，再撒上芝麻，香气随着炉火蒸汽四处蔓延画面。
艰难咽下口水，他转头凝视日晷，晷针的影子尚停留在卯时位置。
差不多了，应该快来了，再等等。
他心悄声嘀咕。
不多时，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有个穿着葛布短褂的汉子疾行而来，观其神色，似乎满是阴霾，仿佛有着偌大的心事。
苏山脸色放松下来，总算来了。
他知道这人，名为胡山胜，居住在北坊，不过是安阳本地人氏，是城中守军之一。
当然，只是小兵而已。
瞧着对方神色慌乱，他嘴角噙起笑容，提刀站了起来。低着头，直直冲撞了过去，趁对方不备，直接将对方撞了一个趔趄。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
胡山胜今早起来，发现甲胄不翼而飞，忧愁得饮食不安，屋屋外都找了个遍，但愣是鬼影都没找到。
正满脑子都在忧心会受到什样的责罚，被这一幢，差点将魂都撞飞出去：“撞死人了，你才不长眼睛，你这厮......”
话还未说完，他便瞧见了苏山身上的白捕差服，只能郁闷地将未来得及喷出的脏话咽下。
论地位，他自然不怕白捕，甚至可以说更高一些，毕竟白捕可不是铁饭碗，但问题在掌握的权利上，及未来的升迁上，他远远不如后者。
苏山揉着肩膀，上下打量胡山胜，忽的瞪大双眼：“你、你是胡山胜大哥吧？”
“呃，我是，不知小兄弟？”
“我是苏山啊，咋们都住在北坊，以前见过的。”
“啊！是苏......苏小兄弟啊，有段时间未见了。”
胡山胜热情打着招呼，只不过眼神带着迷茫。
是在哪见过的？怎一点印象也没有？
苏山的话，他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对方好歹是个白捕，没必要刻意撒谎跟他套近乎。
“胡大哥这匆忙，不知发生何事？可有小弟帮得上忙的地方？”苏山热情地拱手。
“啊？没事，俺正要去北门值差。”胡山胜脸色僵硬笑了声。
“那为何不穿着兵甲？”
“兵甲放在城墙的棚楼了，昨夜脱下，未带回家中。”
苏山淡淡“哦”了一声，目光闪烁，左右偷瞄，神神秘秘道：“胡大哥，遇到您正好，小弟刚好要跟您打听个事。”
“啥事？”胡山胜正烦躁著，要不是苏山是白捕，这耽误他时间，他都要骂人了。
“你们守军，有没有人丢了甲胄？”苏山眼神直盯着胡山胜问道。
“什！”胡山胜双眼一点点睁大，豁然回头看着苏山，语气结巴道：“你，你说什？”
“你们守军，有没有人丢了甲胄？”
“怎、怎可能有这种事，苏兄弟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眼见胡山胜一张黝黑的脸，被吓的惨白，苏山叹气道：“不是打听来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嗯？苏兄弟，你亲眼看见什了？”
苏山沉默许久，在对方等的快不耐烦时，才压低嗓音缓缓道：“我可以告诉胡大哥您，但您可不能说给他人听！”
“我发誓，绝对不往外说。”
苏山咳嗽了声，又左右打量了下，领着胡山胜到无人的角落，才悄声说道：“我昨晚，看见，黑虎帮的，李泼皮.......拿了一副甲胄回去。”
胡山胜一颗心被搞得七上八下，偏偏苏山讲话还断断续续，每吐出几个字，他的心脏就要慢跳一拍，此刻完整听完，他忍不住吁出一口气。
飔风袭来，才恍然察觉背后已是淋湿了一大片。
还好还好，原来不是丢甲胄的事被发现了......嗯？黑虎帮？甲胄？
他后知后觉的瞪大双眼，激动地按住苏山的肩膀：“苏兄弟，你刚刚说什？”
“黑虎帮的李泼皮昨夜拿了一副甲胄回去，怎了？”
“哈哈哈，没事没事，今日多谢苏兄弟了。”
看着拱手转身就要进入县衙的胡山胜，苏山怔了片刻，急忙拦住道：
“胡大哥可是在调查李泼皮甲胄的事？”
“哈哈哈没有的事。”
“呃，黑虎帮霸道惯了，私藏甲胄可是重罪，他们怎可能乖乖承认......而且，县衙面的官捕，愿意跟黑虎帮产生冲突的，可是少之又少。”
苏山慢慢沉吟，他可不能让胡山胜就这大大咧咧进入县衙，万一县丞将这事吩咐给其他捕快，那他就白忙活了。
必须要落入他手中才行。
“嗯......苏兄弟你说的有理。”胡山胜身子僵住，缓了好一会儿，突然两眼发光道：“俺知道找谁了，苏兄弟，不知你可认识刘筑官爷？”
“自然认识，实不相瞒，小弟就是刘大人底下的白捕。”苏山笑道。
“哈哈哈哈，那真是天助我也，苏兄弟，快，快带我去见刘筑官爷，我有要事禀告。”
“胡大哥，你可不要为难我，这没证据的事，万一是我看错了，那岂不是......”
“莫要担心。”
胡山胜脸色陷入挣扎，最终还是咬牙道：“苏兄弟，实不相瞒，俺昨夜丢了守城的甲胄，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报官，之前不说，只因害怕这消息被扩散，还请苏兄弟见谅。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十有八九没看错，定是那李泼皮偷走了俺的披甲！”
眼前的苏山是刘筑的人，那接下来的事自然瞒不过他，既然如此，不妨把话敞开，方便行事。
苏山微微泛起笑容，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他领着胡山胜进入了县衙后院，见到了刘筑，一番禀告后，刘筑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这事。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刘筑竟然不屑于亲自出面，只是派了赵坞几人出来解决。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了北坊李泼皮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