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知苧被关了起来,连院子都出不去。
  赵凿又恢复每隔几日都会过来寻她,但这次师知苧对他一句话也不搭。
  赵凿也不甚太在意,哪怕自顾自地讲话,也不觉得尴尬。
  他绝对是师知苧见过最会讲话的说客。
  倘若不是她已经和那人打过几次,她险些就要被说得倒戈了。
  师知苧耳边听着他的吵言,低垂下眼睫,冷漠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在心中揣测着他的用意。
  果然赵凿铺垫几日,最后在今日将目的说出来。
  “三小姐,你看,事情是这般的,你也落在了我们手上,东西又迟迟不肯交出来,爷准许你三番两次冒犯,都没有将你……”赵凿说着手比划在脖颈,做了个抹杀动作。
  师知苧没有看他,也不觉得尴尬地继续说道:“所以啊,爷被困在这里的确无聊,你就老实待在这里陪他玩会儿,玩够了到时候我一定拼死保你一命,如何?”
  赵凿手指竖着起誓。
  其实倒也不是被困在的这里,而是外间的传言愈渐夸张,都吹至老主子耳边了。
  给圣人的东西丢了是小事,毕竟主子也不是一两天干这种混账事,主要担忧的是老主子那里过不去。
  所以主子才留下的她,放在身边解闷,不若早就已经将她杀死好多次了。
  想起老主子,赵凿的眉都拧做一团,又开始马口婆心地劝着。
  待到赵凿说完,师知苧扯着嘴角,神色漠然地看着他,好笑地道:“所以你是让我腆着脸上去当小宠?”
  赵凿答道:“瞧三小姐说的什么话,这如何是当小宠?你应该见过主子身上的那条小蛇,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小宠,你这样的过去顶多……”
  “是个玩物,必要时还得为他献身,是吗?”师知苧眼含讥诮,清冷如雪。
  这话赵凿不乐意了,不满地道:“三小姐,你这话便误会了,主子从不近女色,莫说是你了,即便是个绝世美人在他面前,都不见得会心动,怎会让你献身,你也看出来主子素来多厌恶秦照,你跟秦照这么多年……”
  主子恶心都来不及,怎会让她献身。
  赵凿说得信誓旦旦,别的不敢保证,唯独这一点他可以发誓。
  师知苧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最好如此。”
  “咳。”赵凿掩饰地轻咳一声,看着师知苧道:“你看,其实三小姐也不亏的,还能活个命。”
  师知苧冷笑:“听起来的确是个好交易。”
  赵凿装作听不见,拍手站起身,欢喜地道:“如此甚好,今日三小姐好生养伤,明日去陪主子玩儿。”
  师知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腔调微凉:“话说完了吗?可以出去了。”
  “昂……”
  随后赵凿便被赶了出去。
  待人离去后师知苧坐在榻上,柳月雾眉轻颦,伸手拂过手臂处。
  刚接起脱臼的手臂现在还有些疼。
  那人竟没有杀她,不仅如此甚至还让人治好了她的手。
  师知苧在心中盘算着旁的,想要从这疯狗手中逃出去显然是不可能,只能另谋他路。
  杀不了他,也动不了他,还不如暂且先走一步算一步。
  想通后师知苧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小憩。
  翌日。
  赵凿说的去陪主子玩儿,果真是真玩儿。
  师知苧一大早便被人拉起来,面无表情洗漱完,被强硬套上侍女衣裙,半推半拽地弄去了那别苑中。
  晨曦微亮,寒气森然,她捧着冰凉的铜盆立在门口,白皙的指尖被冻得又僵又红,好似卷屈一下手指就会如破冰般断开。
  她在等门开。
  等里面的疯狗起床。
  当第一束暖阳透过枯树上炫目的积雪,落在她的脚尖上,里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股暖意从里面扑面袭来,吹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僵冷的身子似乎回温了。
  青年身着如水绸的玄色寝袍,衣摆宽大地垂落在莲纹地板上。
  他慵懒惺忪地倚靠在月亮门上,披散着如瀑的乌发,肤白胜雪,精致漂亮的脸带着微醒神的朦胧。
  周身戾气全无,如同无害的小蛇。
  师知苧压着头,不让自己去看他那张脸,腔调毫无起伏:“可要洗漱。”
  听见女子声音,他轻颤眼睫,冷眸中的朦胧散去,神色冷然地上下觑着她,似是在诧异今日便见到她了。
  头顶的打量眼神让师知苧险些控制不住,想要将手中的铜盆扣在他的头上。
  良久后,顾蕴光才恹恹地收回视线,喉结轻滚,发出微哑的轻‘嗯’声。
  转身朝着里面行去,一落软簟便倒在上面,半阖着眸,无害的将后背对着她。
  青年的身形尤其好看,线条流畅,看似精瘦实则浑身贲发的硬肌,带着蓄势待发的张力。
  师知苧死死盯着他的后背,费了许久的心神才从压下上前弄死他的冲动。
  她明白这人此刻虽瞧着没睡醒,一副懒恹恹的无害模样,实则若是上前触碰他一下,恐怕下一秒她又得脱臼一只手。
  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前几次已经吃够了。
  师知苧拾步将手中的铜盆搁在植物架上,伸手欲要拧帕子。
  铜盆与铁架碰撞出尖锐的声响,室内响起一道惺忪的命令,慵懒中裹着晨时的欲。
  “轻些。”顾蕴光眉微蹙,脸埋进被褥中。
  昨夜他处理边关急报,又看了昭阳遣派使者之事动机,将睡下不久,此刻正是犯困之际,能撑着前去开个门实属不易。
  师知苧暗咬后牙,忍着掀铜盆的冲动,轻轻地拧干湿帕子,旋身行至软簟前,面无表情地盯着。
  他似在沉睡,半张脸深陷其中,乌发铺散垂落,线条流畅的脖颈上青筋依稀可见。
  师知苧看见他脖颈上,尚且还未好全的指甲印,心中郁气散了些。
  室内地龙燃烧发出细微的响动,师知苧不言地盯着脚尖,心中盘算,一会儿用手中的帕子,将他捂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矮榻上的人身形微动,侧过头,鸦黑眼睫轻颤,皎如玉树临风前。
  师知苧扫过眼,蓦然与他对视上。
  他神色无甚变化,不言不语,师知苧僵着身子警惕地打量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打量他,五官深邃得不似大庆人,反而有种野性的张扬,却因冷凉感淡去几分嚣张。
  无疑,他算是她见过容貌拔尖的那一类人,但也是最危险的人。
  顾蕴光垂下眼皮,支起身子,盘起修长的腿,对着她微抬下颌。
  师知苧蹙眉,身影依旧未动。
  他声线平淡地开口:“师府的奴婢是这般的吗?”
  师知苧脸上最后一丝情绪淡去,捧着手中的绢帕递过去。
  顾蕴光瞥看一眼,手肘撑在膝上,又问道:“你起床是先洗脸的吗?”
  师知苧折身将帕子丢回铜盆中,捧着漱口条子上前,面无表情地递过去。
  谁知他依旧挑剔地耷拉下眼皮,随口问道:“不会伺候人?”
  一副摆明了漱口都要人伺候的纨绔公子爷模样。
  师知苧扯过嘴角,蹲在他的面前,声线清冷:“张口。”
  顾蕴光盯着她的脸眨了眨眸,含着一丝好奇地照做。
  甫一见他张口,师知苧猛的将手中的条子往他嘴里用力插。
  “插死你!”
  但他的反应尤其快,似早有预料她不服的行为,抓过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脚一抬,便将她罩头压在软簟中。
  她以一种羞耻的姿势被捕获,双膝跪在软簟沿上,脸掩在其中。
  用力挣扎几下却不能撼动半分,反而将乌云堆鸦的发髻晃散了,带着清冷落魄的凌乱媚态。
  顾蕴光敛眉观她无助地挣扎,掐住她后颈的手用力,雪白肌肤上留下一串串凌虐后的暧昧红痕。
  他觑眼看了好几眼,似好奇的又用了一寸力道,“你要……插死我?”
  脸庞深陷被褥中的女人似是闷哼了一声。
  他平静给出评论:“挺野的。”
  脸深陷被褥的师知苧脸涨红一片,瓮声瓮气地道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这句话他没有听清,倾身去听。
  “野你全族。”
  听清后顾蕴光笑了,松开掐住她后颈的手,笑得倒在软簟上,乌发迤逦铺散,冷眸泛着绛河细碎的光。
  师知苧被松开后,忙将涨红得玉软云娇的脸抬起来,神色怀恨地看着他倒在软垫上,笑得正盛的模样,有几分张扬的意气。
  不知他被骂了,还能笑得这般欢喜是为何。
  师知苧脸上被闷出来的红晕淡去,恢复如常的面无表情,凝望着他发疯。
  待他笑够后看向她,见她端坐在一旁,如同圣洁的小观音从上往下地俯视,带着清冷的审判感。
  “话说得甚好,可以滚下去了。”顾蕴光敛起笑,颇为嫌弃地抬脚将她踢下去。
  师知苧从地上爬起来,垂首抄起双手立在一旁,冷笑出声:“可还需要伺候?”
  顾蕴光心情甚好地眯着星眸,挥手道:“东西端来候在一旁,照你这般伺候下去,指不定下一秒我就将你掐死了。”
  师知苧折身将东西捧来,面上乖顺地候着。
  顾蕴光乜斜她一眼,遂拿过物什动作慢条斯理,精细地洗漱着。
  这次师知苧没再做什么动作,见他要吐口中水,便将手中的青白梨花陶瓷杯递过去。
  似乎当真乖顺了不少。
  漱完口后他淡淡地掀开眼皮,将手浸在铜盆中,声线惺忪地命令:“帕子。”
  师知苧捧着帕子上前。
  见他抬着精致的下颌,她将帕子猛地按在他那张醉玉颓山的脸上,面无表情地用力擦着。
  还不待她擦几下,手腕便被握住了,疼痛传来,失力间掌中的绢帕落在地上。
  顾蕴光嘴角微翘地看着她一脸痛色的脸,明亮的眸儿被水雾浸泡,泛着一股怜人的错觉。
  他殷红的嘴唇微动,似好心提醒:“最后一次机会。”
  说罢将手松开。
  师知苧抬起手查看,这才倒不似前几日那般下手狠辣,只在手腕留下一圈红痕。
  许是有前车之鉴,剩下的他并未唤师知苧前来。
  顾蕴光换了一套衣裳,系上革带旋过身,观她目光落在腰腹上。
  目光顿了顿,他头微偏地看着她,语气不明地道:“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