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音响质量不好，时不时就有杂音出现，让我和蔡合美偶尔交流起来需要略微贴近一些才能听到对方说出的话。
有点累人，但也有点上瘾。
和蔡合美一起看演出和我一个人看演出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我一个人更喜欢躲在角落，但蔡合美选的这个位置，环游的聚光灯总是忍不住的落在她身上。
可能是因为她比台上的演员还要夺目。
但我觉得更夺目的是，她常常忍不住和我分享她的一些看法，每当她转过头来，我都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娇艳的红唇和跟着情绪跳动的五官。
她赞扬田老师的舞蹈举世无双时会扬起嘴角，吐槽张老师每次演出都只有一个节目会嘟起嘴吧，笑那些做作的小品演出时会眯起眼睛，骂那些为了迎合某些主题特意编排的节目时会翻白眼。
不管是那个动作，都直击我的内心深处，我们的距离在我不清楚的时候，飞快的迈进了一大步。
我原本一直以为她学业事业双有成，家境优越，成熟庄重，是值得我学习和敬佩的前辈，如今看来，她是前辈，但同时也是一个芳龄二十的少女。
中场休息，坐的时间有些久，她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我忽然想起来，我深藏心底多日的那个秘密任务。
“学姐，你对人类进步这件事怎看。”
她收拢放松的身体，转过头，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回答：
“睁着眼睛看。”
说完，她自己先捂著嘴巴笑了起来，靠在荀春身上，但转瞬又垂下手，有些伤感的问我。
“是不是美玉研究所的那些人邀请你加入他们的派系吗？”
“没有，是我自己忽然想到的，我觉得科技一直在进步，之前还是砖头式的大哥大，现在已经是轻薄的手机了，之前还是短信，现在很多人都开始流行更便捷的邮箱沟通方式。”
我拿出手机，这是我新买的，价值八百钱的智能手机，虽然没有了按钮那样繁琐，但我觉得它的安危值得我多关注，这脆弱的屏幕可不敢磕磕碰碰了。
她没有怀疑我的狡辩，只是自顾自的说：
“美玉研究所有不少人现在无心研究，整天就知道折腾那套派系之争，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说起来你还不知道，美玉这个研究所不大，牛鬼蛇神倒是多的厉害，一帮子人闹腾着要进步，一帮子人觉得他们步伐太大不稳重，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被波及到了。”
我故作惊讶：
“还有派系吗，那学姐你是那一派的？”
她瞪了我一眼：
“给你说了我是局外人呀，步子大也好，步子小也罢，和我又有什关系呢，我不过是探索进步这条路上的一个炮灰，还不知道后边会有多少代的炮灰去实践这个事情，少我一个，无关紧要的。”
我感到她明显的消极情绪，我想劝她，但又不知道怎开口，最后憋了半天：
“别这悲观，进步往往是一个不经意间，比如牛顿被苹果砸到，比如凡尔纳撞到大仲马，比如。”
她跟着我的话音：
“比如呢？”
我忽然发现思绪一被打岔，大脑就短路了一般，怎也想不起来其他的案例了，偶然因素导致成功的案例，背作文素材的时候我记得最起码有十几个。
可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没想起来还有那个案例。
蔡合美笑了起来，瘫倒式的耷拉着手臂，她现在变的更容易笑了，去年我记得她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平静的坦然。
“哈哈哈，世间因偶然而成功的事情，万不足一，你凭什觉得这个概率会落在你我的身上，年轻的学弟，早早睡吧。”
就算是我们注定不会成功，那也不能完全试都不试，万一我们就是那个“万一”呢，总要对未来保有期待感吧。
“那……也不能放弃。”
蔡合美原本还笑着的神情忽然一愣，我能感觉到她整个身子又一次绷紧了，她诧异的问我：“你能看出来，我有放弃吗？”
“没有，但我感觉，你今年和去年完全不同。”
这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的她太耀眼了，耀眼到令我内心隐隐生出距离感，哪怕因为刚才的一起看节目消弭了一些，但这样的她放在去年，哪怕是晕倒了，我也不好意思去搀扶她。
她坐正身子，微微向我凑近。
“很明显吗？”
舞台上新的演出开始了，但我没有心思去看，而是紧紧的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蔡合美，直白说出了内心想法。
“嗯，去年我觉得你虽然很耀眼，如皓月般遗世独立，但不会刺眼，温柔和舒服的感觉，今年的你，就像烈阳，令人情不自禁的看向你，但又望而生畏。”
蔡合美的表情很古怪，从忧虑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质疑。
“就这？你只是觉得我的形象变了？不就是换了身衣服和发型。”
不止这些。
“还有性格。”
“性格？性格变化也很大吗？”
我点头，那不然呢，您这可谓是内外联动的改变，如果不是这个脸庞和五官，不是这个特有的白茶香味和这个清泉流动般的声音，我怎敢说你就是“蔡合美”呢。
“切。刚才是你提问的我，现在轮到我了，学弟，你希望人类进步吗？”
这让我陷入了虚伪还是真诚的抉择，我的真实想法是希望进步的，进步会让生活更加便捷，但进步一定程度也可以比划成进化。
宫南音说过，蔡合美可是文明派的，哪怕她自己刚才一口咬定她是局外人，可没有入局不代表没有喜好，万一她不喜欢那些步子太大的人呢。
我不敢赌。
于是我选择了真诚。
我抛弃一切顾虑和她对视着。
“我希望人类进步，进步代表着无数种可能，生活质量，效率产能，或者最简单的，医疗更简单便捷，人类平均寿命变的更长。”
她扭过头。
虽然声音很小。
但我知道我赌对了。
“虽然满是空想主义的谎言，但人还挺诚实。”
她看向舞台，我也跟着投入欣赏节目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