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小雀在三进大院上空盘旋，鸟喙一张一合，传出尖锐的叫声。
它扑腾著翅膀，落入前院，钻进小木屋内，埋头啄著食槽的玉米粒。
忽然，一只手伸入小木屋，抓住小雀的翅膀。
它倒是习以为常，任由大手拿捏。
抓住小雀之人，动作轻盈，熟练地解下小雀腿上一节细短的芦苇杆，又把小雀放回去。
那人转动芦苇杆，看见其中一端有个红色印记，连忙握紧芦苇杆，去往后院。
一路走来，他同好几个穿扮与其相仿的男女擦肩而过——
大院绝大多数人，头戴枯黄草环，身穿灰白色长衫，眉心有一点朱砂印记。
一些人手持有三根土黄色的燃香，在院子踱步，念念有词。
“无上真道，永归乡。”
“光明自照，往生极乐。”
“……”
取芦苇杆之人来到东南角的房间，对门口站岗的壮汉客气道：“劳烦师兄通报一声，总坛那边刚刚来信了。”
“师弟稍等。”
壮汉回以一礼，转身进入房间。
只片刻，头传来一声呼唤。
“进来。”
“薛坛主，刚刚收到总坛那边的碧眼雀，这是上边取下的信杆，请您过目。”
蒲团上，身穿素白衣裳的薛财睁开眼，伸出修长手臂，从下属手中接过信杆。
薛财双指一捏，芦苇杆裂开，露出其中的卷成条状的纸条。
他摊开纸条扫上一眼，沉吟道：“是左护法来信，她称李凌等人之死，兴许与三个人有关！两个非本教中人，白门街的颜林、疯人街附近的郑一康，此二人实力出众，需要我亲自出马。最后一人是本教弟子，名徐升，住在铁拐街……”
“铁拐街徐升？”
守门弟子低头回忆片刻，轻声道：“此人弟子倒是见过，上次跟李凌来过我们这，看上去不像是武夫，对李凌也是唯唯诺诺，左护法是不是搞错了？”
“既然左护法要求，弄错也要照办。”
薛财摆手。
“是。”
守门弟子不再多言。
尽管他不相信徐升有这本事，但宁愿杀错，也不应错过。
“根据我们安插在城卫司的线人通报，凶手定是擅长短刃，这三人要是展现出这方面能力，便能锁定身份。”
“你二人下去后挑选几个头脑灵光之人，天黑前去铁拐街试探徐升，倘若试探不出，也要把人带回来，待明日将他与黄眉帮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一块送去总坛。”
一连串指令吩咐下去，底下两人连连称是。
“薛坛主，弟子另有一事要禀报。”
送信的弟子躬身道：“前几日，老陈遭小人设计，被赶出风火车马行，坏了我们的计划。下午，弟子带着两位师弟，找机会把那小人绑回来了。”
“哦？”
薛财缓缓点头，轻笑一声：“既如此，明日一并送去，与黄眉帮那几人，一同接受教主的审判，好让一些心思不定的弟子，深刻领会到同本教作对的下场！”
“合该如此。”
两人连声附和。
大院三十米开外的小巷中。
徐升右手搭在刀柄之上，手指轻轻摩挲。
半个时辰前他就来到此处，但只躲在巷子，盯着大院进进出出的点香教弟子。
绝大多数弟子三五成群，不符合徐升的要求。
他想捉个人审问，最好是落单之人，尽量不闹出动静，免得打草惊蛇。
“再等等，实在没等到落单的人，再变更计划。”
徐升潜伏在暗处，极有耐心。
这时，大院走出两个男人，他们没有穿点香教弟子的服饰。
两人有说有笑，朝徐升这边的小巷走来。
“那货不是老陈吗？他也在这？”
徐升飞快缩回小巷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该不会是老陈报复伯父，才把人绑走，实际上此事与我无关？”
原本徐升仅是猜测伯父被点香教掳走，此时看到老陈也在此处出没，心已有八成把握。
这老陈又有点香教弟子属性，又跟伯父有仇，今天绑走伯父合乎情理。
或许，那一晚屋外的访客就是老陈！
那天伯父正好与老陈发生冲突，老陈怀恨在心，当天夜前来‘拜访’，因为打不开门窗，又怕把动静闹大，所以拖到今日？
脚步声逐渐靠近。
徐升往后躲进拐角，听到老陈对身边同伴说：“嘿嘿，今天多亏兄弟你帮忙，今晚请你到醉红楼品一品小柳红。”
“好好好……”那人大笑。
两人进入巷子，来到角落各自脱下裤子，很快传来撒尿的水流声。
“诶，我说兄弟，那小柳红端是厉害，今晚我们要不要……”
老陈刚回头，便看到同伴闷声倒在血泊之中。
不好！
他来不及拉裤子，转身就想跑。
下一刻，冰冷的匕首抵在他咽喉间，有人从后方把用力他按到墙上。
“想活命就别叫。”
“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老陈一张脸贴在冰冷的墙上，只敢低声求饶。
明明刚尿完，双腿之间又有尿意了！
“我问，你答。”
徐升冷声道。
“是是，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部会说，但求好汉饶我一命！”老陈带着哭腔。
“少废话！说，你们点香教分坛面有多少人？面如何布置的人手？这两天又做了些什？怎会外戒备森严，全给我一五一十交代！”
徐升怀疑伯父绑架之事与老陈有关，所以没有直截了当逼问老陈。
不然老陈肯定意识到徐升冲伯父而来，出于自我保护，必然是谎话连篇。
“回、回好汉的话，分坛这边只有十三五位教中精锐，由薛财坛主坐镇！我不是点香教核心弟子，知道的东西不多，只知昨日薛坛主出手，抓了黄眉帮几人，那黄眉帮处处与我们点香教作对，总坛那边要用几人的顶上人头示众……”
老陈一口气说个大概。
徐升一肘子狠狠顶在老陈后背，手中匕首往下压，在脖颈间划开一小道口子。
“你确定只有这些？我看你们今天也很忙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老陈一张脸吓白，唇瓣颤抖著：“今天、今天……对了，今天我们还绑了一人，明天会跟着黄眉帮那几人，一块送去总坛斩首示众！”
“又是黄眉帮？”
“不、不是，是风火马车行的帮工徐丰！”
老陈不敢再有隐瞒。
“很好。”
闻言，老陈长舒一口气，心想好汉这回该饶过他了吧。
紧接着，他脖子一凉。
“果真是你绑走伯父……”
老陈瞪大眼睛，已经意识到身后之人是何方神圣。
一刀断喉。
徐升把两具尸体拖到拐角，抬头看一眼天边。
太阳快要落下。
待天色稍暗，他要进去会一会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