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北海天气相当稳定，没有出现什大风大浪，这大大降低了航行的难度。
船舱顶部的二层甲板上，格兹、莫蕾温丝、蠢货保镖还有闲下来的老船工各待一处，静静地望着前方难得展示出温柔一面的大海。
海风呼啸夹杂着浪潮涌动的声音在船上回荡，周围的空气无形中透出一股压抑与沉重气息。
相比起一个小时前还热闹非凡的景象，此时还残留着淡淡血腥味的王国帆船，寂静得像是一艘幽灵船。
“格兹先生，可以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莫蕾温丝迈开沉重的步伐，眉头紧锁，来到倚靠在栏杆上吹着海风的格兹面前。
从遭遇海贼跟海军袭杀的恐慌中冷静下来后，她想到了一个令自己不愿接受、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
“可以。”
格兹点了点头，猜到眼前面色凝重的公主想要知道什。
“那个海军上校刚出现的时候说过，您本来是要刺杀我的，对吗？”
“没错。”
得到准确答复，莫蕾温丝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大眼睛直直看着格兹，用几近哀求的声音说道：“指使你的人，肯定是那些企图推翻政权的地方贵族，他们……”
“萨乌尔利。”
格兹面无表情地出声打断，无情粉碎掉莫蕾温丝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就是你们王国的管家。”
这次出行选定的保镖都是管家亲自把控的，普通贵族根本就没有参与的资格，更别说像格兹这样的贴身保镖了！
从蠢货保镖会问出“是不是管家私生子”这种话，也足以看出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就算萨乌尔利不是这次刺杀的主谋，肯定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莫蕾温丝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全身力气，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怎，怎会这样？为什会是萨乌尔利叔叔！”
这位即便遭遇到海贼袭击甚至海军屠杀依旧勇敢面对的王国公主，此时心中的防线却彻底崩溃了，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然而，纤细的手掌有如何能够盖住沉重悲伤的打击？
晶莹泪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溢出，沿着手臂一滴一滴落下。
“不可能！你这混蛋在说谎！乌尔萨利大人怎可能会杀公主殿下！”
得知这个真相的蠢货保镖大声嚷嚷，就连黑色墨镜都遮挡不住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王城担任保镖这多年，他非常清楚管家萨乌尔利对公主殿下的疼爱，那是个看见流浪猫都会露出温和笑容给予食物的人。
这样的人，怎可能会联合海军上校，对公主殿下、对整个国家的希望下死手？！
“你是觉得，我有欺骗你们的必要吗？”
“管家给钱，护卫队长带路，这就是我作为杀手被雇佣至此的全过程。”
格兹双手抱胸，低头俯视着脚下的大海。
微波粼粼的祥和海面下，是危机四伏的深邃黑暗。
闻言，蠢货保镖怒气冲冲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淡。
对方的实力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在瞬息之间将他们几个人挫骨扬灰，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抹黑毫不相干的萨乌尔利……
想到此处，蠢货保镖松开死死握紧的拳头，双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美好的事物向来被人所向往、崇拜，可当其光鲜亮丽的表象被暴力撕开，露出隐藏于内部的肮脏、邪恶、丑陋，由此带来的精神冲击毫无疑问能够令人崩溃。
那是信仰的崩塌。
此时的莫蕾温丝跟蠢货保镖，正在经历著跟雷德斯面对巴布林那会相同，甚至是更加沉重的痛苦。
尤其是莫蕾温丝，她可是萨乌尔利从小看着疼著长大的啊！
“为什？为什？为什他要这做，为什他要阻止跟卢布尼王国的合作？这样会让整个国家都陷入巨大的灾难啊！”
莫蕾温丝挪开双手，不顾满脸泪花的形象，朝着面前的格兹大声质问。
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以至于表现得有些癫狂，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杀意。
格兹缓缓回头，抬起眼皮随意瞥了一眼远处同样陷入悲怆的老船工，随后跟哭成泪人的莫蕾温丝隔空对视。
那双本该清澈纯粹的漂亮眼眸深处，充斥着得知真相后的绝望与愤恨。
“莫蕾温丝，你知道我为什会改变主意，选择站在你这边？”
莫蕾温丝没有察觉到对方突然变得有些冷漠的语气，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下意识地摇头。
“虽然我只是个以猎杀海贼而苟活的赏金猎人，但心，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行事准则。”
“仔细听好了公主殿下，无论是平民、贵族或是海贼海军，那些连自己国家都能出卖的邪恶之人都必须死，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
嗖！
话音落下，前一秒还在讲大道理的格兹化为一抹停滞在原地的残影，下一秒，就出现在那名老船工的面前！
满脸愤慨的老船工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脑袋就被格兹的大手一把抓住。
轰隆！
一声巨响崩碎了莫蕾温丝脆弱的神经，当这位国王公主惊恐地抬起目光看去之时，只见那个主动请缨为国家赌上性命的中年男人，已经被格兹深深地摁进了坚固的二层甲板。
暴露在外的手脚本能地挣扎两下之后缓缓垂下，彻底丧失了生命气息！
“你，你……”
莫蕾温丝被格兹那瞬间散发出来的杀意惊得跌坐在地。
蠢货保镖也是一副错愕恐慌的表情。
“这家伙，也是你们亲爱的管家安排过来的杀手。”
格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臂，将沾染在指尖的血液甩掉。
出于对萨乌尔利这种阴险小人的防备，早在登上王国船只的时候，他就怀疑这艘船上面，隐藏着解决掉自己完成信息闭环的杀手。
因此，在听到海贼来袭的时候，安全起见他并没有贸然行动。
其实他最开始怀疑的对象，是距离自己最近的那群保镖，毕竟他们拥有绝佳的袭杀机会。
后来保镖们在跟海军的火拼中全都牺牲，老船工主动站出来开船。
格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小瞧了萨乌尔利的谨慎程度！
其实到了这，依旧还无法确定这名全程毫不起眼的船工，到底是真的怀抱必死觉悟，还是隐藏到最后的杀手，冒然动手存在误杀的风险。
所以，重新起航之后他就保持了沉默，暗中观察老船工的种种表现。
直到莫蕾温丝公主问出那个问题，格兹顺势道出幕后黑手萨乌尔利，老船工终于露出了破绽。
——在那个瞬间，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到任何跟蠢货保镖一样的震撼与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