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万般栖良 > 第十章三女神鹰:安沐媞
  阿方索梦见了自己回到48岁的时候,那时他刚被送入精神病院不久。
  
  
  精神病院从来那嘈杂,但总有一层楼的病房异常安静。阿方索觉得,待在这层楼的这些人不像是精神病患者,更像是某种传教士。
  
  
  今天弟弟卡特专程过来探望他。
  
  
  据卡特所说,这层楼住着的都是“迷失的科学家”,是那些孤僻却又聪明的天才,竭力往自己的专业深耕猛扎,最后发现世界的运行轨迹无法契合自身的计算,就像是书架被强行塞进去几本书,然后失去平衡,轰然倒塌,书还是那些书,但乱作一团。
  
  
  他们之中有一位曾经是植物学家,每天都在重复著一句话:我们迷失了,找不到归来的路,我们要去往何方,有光吗?几种颜色......
  
  
  阿方索感觉卡特看着他的眼神,跟受过培训的护士很像,极少的厌弃被极大的同情覆盖。这让阿方索想起了第一次跟卡特聊“不老泉”的时候,当时卡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阿方索没来由的很生气,却发现卡特还在笑眯眯的说话,就像每一次过来探望时那样,自顾自地讲自己的家庭琐碎,阿方索很爱听这些,这是他没经历过的事情,一切充满新鲜感。
  
  
  阿方索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湿漉漉一片,流鼻血了。
  
  
  转瞬间,梦境支离破碎,阿方索感觉自己身体被压住,愈来愈重。
  
  
  突然,床板像是消失了一般,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人无法呼吸,就像是一片飘零的叶子,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找不到依托,也看不到尽头。
  
  
  坠落感让阿方索在梦中惊醒,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眼前有一条蛇。
  
  
  蛇信子在自己的鼻子上点了一下,被惊醒的阿方索吓得往后退去。
  
  
  他下意识抬头,一个精致的黑肤少女正趴在他的被子上,脑袋垫在交叠著的双臂上,瞪着一双淡红色的大眼睛正看着他。酒红色的吊带礼服,衬托着她巧克力般的肤色,像是在红酒中化开的巧克力,显得特别可爱。
  
  
  “内莉?”阿方索惊讶的看着她,隔了一夜,女孩变化巨大,个子也高了不少。
  
  
  她的头发梳成一根根细小的长辫子,辫子的末端悬挂着一些小木牌,上面用红色的染料,画着一些形态各异的蛇图腾。
  
  
  坐起来时,小木牌互相碰撞,声音十分清脆。
  
  
  黑褐色的眼镜蛇在脑后与脊椎连结,似乎被阿方索吓到,在内莉的右肩盘踞著。除此以外,背后的灰黑色翅膀、强壮的鹰腿,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四肢。
  
  
  脖子上挂着一根银项链,是实验室的款式。
  
  
  “我不叫内莉。”少女歪著脑袋说道。
  
  
  接着爬下床去,酒红色的礼裙差一点就碰到地面。她双手放在肚子上,深深鞠了一躬,毫无感情地说道:“少爷,早安。”
  
  
  阿方索掀开被子,整理了一下睡衣,挺身坐在床边。凌乱的金色头发高高翘起,比扬起的嘴角还要高。
  
  
  他伸出手来,示意黑褐色的眼镜蛇爬到他的手上,感受着它的柔软腹部在皮肤上滑过,眯着眼睛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从d病房买的珥蛇,还真有压制疯狂的效果。就是压制得太过分了,居然一点恨意都没了吗。”
  
  
  “既然,不叫内莉了。作为憎人的新成员,那也得有个新名字。让我好好想想。”
  
  
  阿方索站起身来,大声喊道:“科尔!是你带她进来的吧,这些装扮肯定是你弄的。”
  
  
  房间外传来一阵脚步,科尔敲了敲门,探身进来无奈道:“少爷,她自己闻着味过来的,可不能怪我。”
  
  
  “是吗?”阿方索咬开自己的食指,按出一粒血滴来,凑到少女跟前。
  
  
  少女血红的眼眸被吸引过来,鼻子一耸一耸的跟着食指走动,然后一把抓住阿方索的手臂,肩上的蛇头将血液舔舐干净,伤口迅速止血。
  
  
  “啧啧啧,科尔看到了吗,这就是不老泉的厉害。”
  
  
  阿方索想起那天晚上收到的信,实际上他那个90年没见过的亲生父亲,约翰.亨布特没有写清楚,不老族改造带来的不只是两百年的寿命极限,还有同族之间的“相互吸引”。
  
  
  阿方索很清楚,“不老泉”是约翰.亨布特的血液,在未真正进行完整的不老族改造之前,“不老泉”只不过是控制他的手段而已。每十年一次,没有及时注射就会逐渐衰弱,流鼻血、失温,紧跟着就是脱毛、畏光和失明。
  
  
  分布在三大洲的a、b、d病房,除了a病房的他自己以外。b病房的负责人,洛佩兹.罗伯特,用半个家族换来了完整的不老族身份。d病房的负责人,西维.琼斯,变卖了她父亲三分之二的研究成果,才交易成功。
  
  
  所以,当看到信纸上写着,要为他完成最后的手术时,阿方索还感动了一下,当然也只有一下。
  
  
  阿方索舔了舔嘴唇心想:“所以,让我先进入中州为你探路,这是交易筹码。”
  
  
  “科尔,你觉得给她起个什名字比较好。”阿方索围着少女打转,打量着她身上装扮。
  
  
  “少爷,赐名这种事情,还是由你亲自来比较好。”科尔依旧用淡淡的语气答道。
  
  
  “哦?你没看我让你装进漂流瓶的那张画吗?”阿方索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笑道。
  
  
  “关系重大,不敢多看。”科尔欠身回答道。
  
  
  “科尔,你跟我多久了。”
  
  
  “报告少爷,我十五岁跟着少爷,至今已有三十年。”
  
  
  “在跟我之前,还跟着谁呢?”
  
  
  “在跟着少爷之前,是一个将死的孤儿,是少爷好心救我,才侥幸存活至今。”
  
  
  “那为什叫我少爷,而不是老爷。是不是我那位父亲派你来监视我的!”阿方索拿起放在床头的漂流瓶指向科尔,厉声问道。
  
  
  “因为少爷说过,喊少爷显年轻。”科尔语气回归平淡,只是带了些无奈,心一口气叹了十几口气。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哈哈哈。”阿方索用漂流瓶挠了挠头,尴尬笑道。
  
  
  “唉,由不得我不疑神疑鬼啊。”阿方索将漂流瓶举到眼前,晃了晃。
  
  
  “这些天,拿着这个漂流瓶在实验室到处逛,可不是为了显摆。”阿方索一边拧著漂流瓶的塞子,一边说道。
  
  
  “e病房,一共五个医生。除了你我,其余的麻醉医生陈家和、器械医生李杰、巡回医生任哲杏,都是中州移民过来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同样的通病,瞧不起中州人。所以,趁着跟我那位好朋友套近乎的功夫,也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一下。”
  
  
  阿方索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塞子取出,对着科尔展示了一下,木塞子上有一个极小的小缺口,事先不知晓的话,根本不会注意。
  
  
  “在塞进去之前,这有一个小小的木刺,除了将塞子取出这一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掉下来,这是我做的小手脚。而我们的巡回医生,任哲杏,任先生,是昨晚最后一个跟漂流瓶独处的家伙。等我再拿到手,木刺就不见啦。”阿方索用手指摩挲著木塞,轻声说道。
  
  
  “少爷,请吩咐。”科尔抬头,眼神幽幽地看向塞子。
  
  
  “不用在意,只是一份‘人面鹰’解剖图而已,配方我又没放进去。”阿方索笑着摆了摆手,将漂流瓶的画作倒了出来。
  
  
  他将素描画缓缓展开,高高举起,对着少女一脸得意地说道:“瞧瞧,你原来是长这样的,多美啊。”
  
  
  “一团长著翅膀的黑线,美得很。”少女不以为意地说道。
  
  
  阿方索羞恼,叉著腰指著少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算、你、眼、光、好!”
  
  
  阿方索没再搭理她,将素描画翻了过来,最上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三个大字:人面鹰。
  
  
  阿方索自顾自地念叨著:
  
  
  “人面鹰,又名女神鹰,形象取材自古希腊神话中的厄倪斯。厄倪斯是三个复仇女神的总称,分别是大姐不安女神:阿勒克托、二姐忌恨女神:墨该拉,三妹报施女神:提西福涅。形象为三个身材高大的妇女,头上长著蛇发,眼中流出血泪,双肩生有翅膀,手执火把和蝮蛇鞭。”
  
  
  “而这三者,对应了女神鹰的三种能力。不安:心灵毒药。忌恨:仇恨火焰。报施:血腥报复。按照素描画上的解剖图和对应的配方来进行手术,最多只能容纳一种能力,而且还是不可控的。”
  
  
  “憎人的改造一般分成七个阶段:
  
  
  前三个阶段为‘异化’,经过唤醒可以拥有能力,不过时常处于混乱与疯狂当中;
  
  
  第四阶段为‘化形’,灵智趋近完整,躯体接近完善,可以隐去除头部和神秘生物躯体以外的异化部位,常表现为嗜血、冷漠;
  
  
  第五阶段为‘凝心’,不断唤醒人性,凝结成心脏,可在人形的条件下使用能力,不过会产生两种人格相互割裂的毛病;
  
  
  第六阶段为‘憎人’,身躯与常人无异,不过我还差一点才算憎人,具体的表现,神神叨叨?
  
  
  第七阶段,我也不知道。”
  
  
  阿方索将手放在少女的脑袋上抚摸著,笑道:
  
  
  “你啊,一唤醒就是第四阶段,才比我低一点。不愧是我积攒了这久的家底,埋线十多年的唤醒铺垫,舍弃了一种憎人配方的研究进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跟其余两位负责人做交易,才完成的作品。”
  
  
  阿方索将手放在项链之前,低头诵念道:
  
  
  “将三女神的真名合而为一,仇恨、愤怒与复仇,象征著因诅咒而引起的神秘力量,对遭到诅咒的犯罪者进行报复,对被杀者所生愤怒的超自然人格化。”
  
  
  少女脖子上挂着的银项链慢慢浮起。
  
  
  “今日以不老族王子的名义,对新的憎人族裔进行赐名。”
  
  
  “三女神鹰:安沐媞。”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空气凝滞不动,浮尘仿佛被定住,闪烁著红色的光芒。
  
  
  少女的瞳孔变得垂直而又狭长,科尔帮她编的细长辫子缓缓漂浮起来,小木牌簇拥在她身边。
  
  
  黑灰色的翅膀自少女的背后缓缓展开,左臂上燃起血红色的虚无火焰,右臂变得苍白无色,酒红色礼裙之下是一双强壮的鹰爪。
  
  
  少女扇著翅膀缓缓离地,她挑起嘴角,捏著礼裙,对着阿方索欠身施礼道:
  
  
  “婢女安沐媞,见过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