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生，你看到什了？”阿方索疑惑道。
“没...没什。”黄想起了小女孩的眼神，没有选择直接告诉他。“想起过去学生时候，第一次站在解剖台前的场景，有点恍惚。”
“哦？你的解剖处女作是什？”
“呃，一只青蛙。”
“我第一次解剖的是一条爬进我房间的蛇，我父亲把它敲晕，然后陪着我把它解剖了。”阿方索指着他脖子上项链挂着的银牌，笑道。“哈哈哈，还挺有缘分，蛇吃青蛙。”
“蛙确实挺好吃的。”黄打趣道。
“跟女朋友在一起，喝水也是人间美味。”阿方索挤眉弄眼地说道：“昨晚吃饱了吗？”
“在解剖室聊吃的可不怎合适。”黄耸了耸肩，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接着他的话题说：“不管怎说，阿方索先生，感谢你的照顾。”
“谢我什？”
“无论是介绍古先生给我认识，还是那两张票......”
“哦？居然不是谢我把你灌醉了？”阿方索斜着眼睛，摆弄出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黄不由失笑道：“你不是赌赢了吗？一觉睡到大中午，只能吃午餐了。”
“哈哈哈，说到午餐，我都还没吃饭呢。怎说，真要谢我，客串一下副手，帮我快点解剖完咯。”阿方索笑着摆摆手说道。
黄倒是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穿上阿方索从一旁柜子翻出来的一身装备，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们要解剖的是什？”黄经过解剖台时好奇的问道。
“一只鳄鱼。”
“鳄鱼？到什进程了？”
“只剩下头部了，我自己来的话，其实也可以，只不过需要的时间比较久。”
“实验室没有其他人吗？”
阿方索没有直接带着黄往房间中心的解剖台走去，而是走到房间尽头，这摆放着一个大约三米长的黑色箱子。
“都要去忙明天的论坛啦，所以只能靠你了，三杯倒。”阿方索一边操作箱子，回头看了黄一眼，点头说道。
“，那还不快点开始。”
“别着急嘛，先给你看个东西过一过眼瘾。”阿方索操作了一下，箱子缓缓打开。
箱子不大，这是对面装着的生物标本而言。
黄走近，低头往下看。
这是一只类似斑马的生物，只不过身上的条纹不象斑马那样遍布全身，只是头到身体的前半部有条纹，并且脖颈上的条纹延伸到它短而立直的棕毛上。它的身体后半部为黑色，而腹部和四肢却为白色。脖子长，头也长，而耳朵却非常短小。
“这是斑…斑驴？”
“嘿嘿，没错，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阿方索有点诧异。
“据说斑驴的听力很好。”黄忍住触摸它耳朵的想法，看了一眼阿方索，问道：“斑驴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世界上最后一只斑驴于1883年8月死于阿姆斯特丹动物园。”阿方索点了点头，眼神凝聚在斑驴标本上，徐徐解释道。
“当然，不是这一头。躺在冷藏箱的这头斑驴，个性比较倔强。1860年，因为忍受不了在动物园的长期禁锢，奋然撞墙而死。后面辗转多地，被我父亲收购，先是送回阿菲利加洲展览，也算是重游故乡了。接着就要运回家乡了。”
“你父亲喜欢收藏这些？”黄问道。
“不，他只是喜欢解剖这类生物，然后把他们的骨头、肌肉画成图谱，一一注解。”
阿方索摇了摇头，将箱子重新关闭，带着黄悠云回到解剖台边上。
“实际上，e病房也一直在做类似的事情，关于灭绝生物和畸变生物的解剖研究。不时也会接触到一些没见过的标本，甚至活体。”
“没见过的是指？”黄站在解剖台的另一侧，问道。
“人类没发现过的物种，或者说某个地方特有的生物。不过都是一些有钱又有空的收藏家爱收藏的玩意，什狼人、阿努比斯狗头人之类的玩意，编的成分居多就是了。”
阿方索将鳄鱼遗体从冷藏箱重新升起，掀开被福尔马林浸得泛黄的湿布，只露出鳄鱼的头部。
黄打量著这具鳄鱼遗体，它的上颌前端往下弯曲，吻部不算长。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说出它的种类，随即向阿方索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在阿非利加洲有一个草原生命保育基金会，其中的一个小队，在保护区例行巡逻时发现的一具成年的狭吻鳄遗体。”阿方索看了一眼黄，接着用钳子掀起湿布，露出已经被剥去皮的身躯，说道：“盗猎者偷猎的，中了三枪。估计是反抗比较激烈，导致鳄鱼皮受损比较严重就遗弃了。”
随后，阿方索又在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张x光片，对着无影灯，说道：“看到了吗？它的上颌，比下颌要长出一部分，口鼻部前端呈钩状，腭骨有牙齿。”
“幼年期撞断过？”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阿方索指著片子比划着，说道：“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如果说是断骨后产生的骨骼形变。那，它没断之前，岂不是上颌要比下颌长一大节？”
“那，是基因突变或者是畸形体？”黄喃喃道。
“暂时还不太清楚。按照片子的情况看，没有多余的骨质增生，弯折处骨骼形态自然。所以说，要解剖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天生的。”阿方索将片子放下，打开了一旁的摄影机，拿起解剖刀和解剖剪，看向黄，跃跃欲试。
“好，开始吧。”黄连忙活动了一下手脚，以一个熟悉的站姿站稳。
鳄鱼躯体呈趴卧状，为了更好的下刀，黄用垫子将鳄鱼的头部垫高，使得头部与解剖台水平。
阿方索很熟练拿着锋利的解剖刀在颈后鳞附近开出切口，沿着下颌骨边缘剪开。剥皮的工作说难不难，但鳄鱼皮比较有韧性，开切口时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工作时的阿方索话很少，动作看似鲁莽，但手非常稳定，刀尖很少重复划过同一个地方。然后是第一阶段的头部解剖，大脑、神经中枢、脑下垂体、小脑等等。
解剖室很安静，阿方索在完成第一阶段的解剖以后，埋头正在记事本上记录。
于是，主刀的任务就交到了黄身上。
事实上，多数制作鳄鱼头骨标本的方式，比较粗暴，类似烹煮、溶液浸泡等，但有破坏骨骼的风险。稍微专业点的会使用皮蠹（du）虫，皮蠹虫会将附在动物骨头上的软组织包括毛发在内清除干净，只剩下一副骨架。
但是，黄看了一眼阿方索身旁桌子上的记事本，很显然，这次解剖要更加注重细节了。毕竟解剖为的是需要将各个部位完好的拆解出来，才有研究其构造的价值，而不是大刀往一捅，两手掰开。
由于要配合阿方索记录的速度，黄解剖时速度时快时慢，按照阿方索的指挥，黄负责解剖的是鳄鱼头部的肌肉结构。其中最为重要的，当属能为鳄鱼提供惊人咬合力的强大颌肌，分为上、下颌肌两部分。
鳄鱼的头骨比较复杂，大约有53块骨头，而人类的头骨才22块骨头。因而第一次接触鳄鱼解剖的黄，有时需要和阿方索一起将肌腱和组织撕开或者切开，将各种细小的骨头分类摆放。
最后阶段，黄已经有些力竭，手慢慢变得僵硬。
但是黄发现，阿方索目光仍然十分专注，眼神灼热。到后面，为了赶上遗体腐烂的速度，阿方索已经自己上手操作了起来。
黄则老老实实地在一旁打下手，调整摄影机的镜头，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鳄鱼的头部扁平，头部皮肤紧贴头骨，像盔甲一样的鳞片使得开刀极其艰难。于是阿方索没有按照常用的解剖方法，而是拿起了一把小刀，像剥榴莲似的将口吻部的皮肤粗鲁剥开，暴露出其中微微泛黄的骨头。
黄心一惊，没想到阿方索会采用这种暴力的方法，但想到两人的最初目的，也是好奇的往上颌骨看去。
黄将摄像头拿近一点，才发现阿方索已经脱下手套，手指按在上颌前口鼻部前端的勾状骨头上，拿着一个放大镜在观察。
“黄，你见过古鳄属的头骨吗？”阿方索不知不觉已经流下眼泪，他试图用手去抹，却发现还隔着个面罩，于是乎看着黄傻笑，汗水糊满脸颊。
黄被他的兴奋劲带动得也莫名开心起来，笑骂道：“去你的，现在就别卖关子了。”
“古鳄属可是三叠纪早期的生物，早期主龙形类之一，可能是现代鳄鱼的远祖啊。你看看这完全天然的头骨生长。如果不是刚刚的解剖工作，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颗蛋不小心被孵出来了。”
阿方索如释重负，似乎想明白了什，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我父亲的论点，真的能被证实吗？那可是被当时的医学界抨击了无数次的，，我为什要帮他证实。再说，想跟他们吵，他们也得先想办法从棺材爬出来，哈哈哈。”
在完成解剖后的收尾工作时，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晚上了，精神高度集中时抛之脑后的生理活动依次找上门来。与此同时，强大的成就感又给两具疲惫的身躯注入了一丝能量，两人争抢着往洗手间钻去，简单的换好衣服又往餐厅飞快的狂奔，两双皮鞋敲在船舱的地板上，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