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学，工藤时江依旧没去参与汉**的活动，径直出了校门。
他打算去搞一把真家伙。
当然不是枪械，他今天在上学路上注意到沿程有几家售卖对魔宝具的门头，似乎因为巫女和侍者这些除魔师的地位日益提高，公开出售管制刀具和一些法器的商业行为也归为合法了。
不过工藤时江也不知道这种摆在明面上，看起来不太正规的店铺能有什好用的家伙。
并且他此程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现成的所谓法器，毕竟他之前一直用的是佩剑，现在打算以此为模板，准备找一名铁匠定制一把趁手的剑。
最关键的便是趁手，至于剑的锋利度，硬度韧度之类的他都不在乎，因为他在那本《道德经》找到了关于法器附魔的内容，剑的威力已经和它本身无关，反而是他自己能改变的了。
循着早上的记忆，工藤时江沿着早川私塾外的主路一直走到东京市郊，一处离他家不远的小镇上，一个烟囱冒着黑烟，门可罗雀的小铺子坐落在路拐角的角落。
工藤时江站在门外，听着面传来乒乒乓乓打铁的声音，心想自己果然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一个铁匠铺。
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在现代看到这种传统的打铁铺。
工藤时江抬头看门头的牌匾，是一块不规则的深色木板，阴刻着“怀文铁艺”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汉字？”工藤时江若有所思，抬起步子迈进店铺。
推开那扇结实的铁门，一股沉重的热气扑面而来，工藤时江被呛得咳嗽几声，引起面一个正在打铁的佝偻身影的注意。
昏黄的房间，高温的热浪发出压抑的红光，依稀照亮的空气也被扭曲变换。
他手中挥舞的木锤不停，一下一下仔细地锤在身前铁砧上已经成型的长剑上。
工藤时江静静的站在那儿，耐心等了一会。
几分钟后，铁匠把木锤放在一旁，夹起长剑放入炽红的火炉中。
取下手套，佝偻身影拍拍双手，从阴影中走出来，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面庞，他抬头瞥了一眼工藤时江，嘟囔道：“哟，又是个小娃娃，稀罕稀罕。”
听到亲切的方言，工藤时江瞪大眼，忙用普通话问道：“大爷，您是华国来的？”
区怀文挑起眉头，多看他一眼：“对，小伙子中文不错。”
“谢谢，家父是华国人。”
区怀文将昏暗的灯关掉，打开另外几个开关，门厅立刻灯火通明。天花板上被熏黑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了起来，虽然风不大，但好在是把屋中闷热的空气打散流通了起来。
工藤时江喘了口气，注意到铺在桌子上被当作桌布的报纸，上面似乎是目前这位铁匠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中他正意气风发的握著一把看起来就很锋利的长剑，另一只手怀抱着奖杯模样的器具对着镜头微笑。
从旁边的黑纸白字中，工藤时江能模糊看出“铸造奇才，区怀文再夺魁首”几个关键字。
工藤时江明悟，礼貌开口道：“区先生，在下想向您定制一把剑，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他前世武侠小说看得不少，对于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他还是懂如何礼貌问话的。
区怀文倚靠在一把太师椅上歇息，听到他的话，端著茶水忽然咧著嘴角笑起来：
“年轻人不用拽这些文绉绉的，我这些年在这听这种假惺惺的话，听的太多已经烦了。”
区怀文嘬了一口茶，悠悠地问道：“定制嘛，有什需求？”
“我没有什特别的需求，只需要一把不开刃，轻一点的趁手剑。”
区怀文抬起头，眯着眼饶有兴趣地盯着工藤时江，没有开口。
这时门外照进来一道瘦长的人影。
“如果是过家家的话，那我这正好有一把家姊不用的练手剑给你，只请你不要再打扰怀文先生了。”
工藤时江转头，看到一位与他身着相同校服的长发少年，留着完美得像是漫画人设的丸子头，有些纤瘦的身形，颇像路边挺秀的白杨。
他眉宇英气，面容清秀，琥珀色的瞳孔聚在工藤时江身上，从上到下把他整个人扫了一遍，然后视线离开他，好像他不复存在似的。
仿佛在心把他这个人全盘否定了一遍。
这就是工藤时江从这个人身上反馈得到的感受。
工藤时江直觉感受这个人似乎很上来就对他好感度很低，这让他莫名其妙。
难道说……那个终于要来了吗？
穿越众人手必会的装逼打脸！
那人无视工藤时江越过他身旁，隔着衣服，工藤时江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他胸前紧阔的肌肉，好像随时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拱手向太师椅上的区怀文问好：
“怀文先生下午好，我收到了您通知我取剑的短信，于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区怀文看了看他：“白鹿鸣？”
白鹿鸣点点头。
区怀文指了指门厅那面巨大的挂满各式剑的墙，说道：“二四。”
白鹿鸣郑重的鞠躬，随后走向那面墙，自下往上数着取下第二排，第四把剑。
工藤时江随着他走过去的方向看去，那面墙上的每把剑都搭配在精致的剑鞘，按行列整齐地排布。
他很明显的感受到每一行的剑给他的感觉不同，下面的剑，剑鞘虽镶金带银十分华丽，却没有凌厉逼人的感觉。
反而是最上面一排的剑，剑鞘虽朴实无华，但却给他一股危险的气息，似乎拔刀就能见血封喉。
这真的能当作法器吗？难道这些售卖兵器的店铺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卖的杀人兵器，还是说，物理伤害也能够对那些妖魔起作用？
白鹿鸣没有立刻将剑拔出查看，而是双手捧著剑回到区怀文面前，再次45度鞠躬后，才将剑单手握住置于腰间，直起腰往门外走，经过工藤时江的时候，白鹿鸣头也不回，声音清冷地说道：
“早川剑道部，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就来取吧。”随后便阔步离开店铺。
这家伙有些讨人嫌啊？
工藤时江没有去理他，真诚的看向面前的区怀文：“请问可以吗？”
区怀文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的要求很简单，随便一家铁匠铺都可以打制，为何来我这呢？况且一把不开刃的剑，和烧火棍也没两样了。”
工藤时江沉默许久，诚实回答道：
“我的确是随便选了一家，便来到您这儿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区怀文愣了一下。
“至于不开刃的剑，诚如您所说的那样与烧火棍无别，但是即便是烧火棍，要拿来除魔的话，我想也未必不能做到吧？”
区怀文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工藤时江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面找到什。
……
“喂，老爹，为什给我的剑开刃了？”
正直风华的女孩坐在堂前，拔出自己的佩剑不满说着。
“你眼不能只有妖魔，这样会害了你的。”
区怀文在屋擦拭著自己的藏剑，娓娓教导。
女孩转过身子，美目流盼不解地看向父亲：“可是我师父其他弟子的佩剑都是不开刃的呀？”
区怀文放下剑，来到她跟前蹲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认真看着她说道：“最复杂不过人心，你以后会慢慢理解的，现在先拿起你的剑去练习吧。”
少女懵懂的点点头。
……
“老爹，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吃饭吧。”
区怀文笑着看向门口，却看到鲜血淋漓，已断一臂的少女。他呲目欲裂，冲过去急迫地问道：“妍儿，你怎了？！”
区妍抬手抹掉父亲脸上的泪水，强笑道：“大师兄不满师父将我立为继承人，外出时想把我除而后快，但是！”
区妍用仅剩的一臂抬起沾满鲜血的佩剑，朝着父亲翘眉得意道：“多亏了老爹你的开锋剑，我把那小子一剑斩了！”
说罢，少女嘿嘿咧著嘴角笑起来，好像在等待父亲的夸奖。
区怀文强忍悲痛轻揉少女的头发，随后将区妍一身的伤包扎敷好药，安顿她在床上睡着。
看着她空荡荡的左袖，区怀文心如刀绞。
确认女儿已经安稳睡着，区怀文心事重重，走到门外来到院子，仰头望着明月高悬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
山风吹冷他躁动的心，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踱步到自己的工坊间，扫视正对门那面墙上陈列的十几把剑，它们代表着自己小半生呕心沥血所有的匠心之作，区怀文心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想法：
“所幸开了锋，不然妍儿莫说断一臂，或将真就回不来了……”
……
“老爹，身为道士，除魔斩妖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区怀文瞪大双眼，浑身颤抖地看着面前衣身单薄，如鹤孤高立于崖角的少女，破碎的染血白道袍被风吹起像在与他招手告别。
“不……妍儿，还有别的办法，你先回来好吗？”
区妍扭头不忍看向那姿态卑微的男人，低下头伸手抚摸著自己已经被虚无侵蚀大半的脸庞，淡然的笑了几声，随后抬手决绝的将剑锋抵于鹅颈，转头避开父亲绝望的目光。
“复杂不过人心，谢谢你老爹，守住了我为人的机会。”
月光下，区妍像骄傲的白天鹅，落臂挽出带着残影的剑花，如一块破布坠下深渊。
开锋剑在空中转着绝舞，落下来深深的插入崖头，像是少女为自己立下的碑。
……
“先生，先生？”
区怀文聚焦涣散的目光，面前的少年正朝自己挥手询问。
“区先生，您怎了？”
“不……我没事。”
区怀文摆摆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转过身。
工藤时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只希望他不是想起什糟糕的回忆，他知道人这种生物，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谁都不爽，更别说给陌生人办事了。
区怀文背对着他，抹了抹模糊的眼睛正声问道：“少年……”
“工藤时江。”工藤时江介绍自己道。
“工藤……是，如果你有天变成妖魔了，但你有一个机会决定是否留下自己的性命，你会不会……”
“当然不会苟活。”工藤时江打断他，然而又转口说道，“但是。”
“我的命已经不单单是我自己的了，我还有一个妹妹，我们的牵绊让这个事情不仅只是我自己的事了，如果我真的已经没法清醒的决断，那我会让她来决定我的去留。”
区怀文沉默。
“这对她会很残忍，你没想过吗？”
“我的选择对她更残忍。”
区怀文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来，紧绷的身子好像也跟着松弛下来。
妍儿，要是你也……
区怀文平复好心情，抬脚走近屋，几分钟后他捧著一个长长的紫檀木盒走了出来，来到工藤时江面前，郑重的放在他手中。
面的，是区妍的绝命剑。
在悬崖边跪坐了一晚后，他这把剑带回了家，细细的将锋刃全部磨钝，随后便珍重封装起来，一直保存至今。
十几年岁月像他手中的锉刀，把那夜尖锐的刺痛细细磨平，徒留下钝刃偶尔想起时剜一下心。
不过每月的圆月之夜，区怀文总是忍不住会取出来仔细端详几遍，脑子也会幻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给她开刃，结果又会怎样？
他试过用这把剑曾救过妍儿一命来说服自己它并不是一无是处，但几年之后，他与区妍师父有缘把酒言心。
他从区妍师父口中得知了所谓继承人选的确定，就是妍儿用他这把开锋剑斩了几个烧杀抢掠的山匪，其正气凛然的品性获得了众宗门天师的认可……
所谓解决的麻烦，其实还是它带来的麻烦。
如此之后，他深藏在心底的侥幸，那唯一的安慰也不攻而破了。
区怀文觉得这把剑就像是自己那无拘无束，潇洒不羁的女儿，自己教会了她锋芒毕露，也使她落幕天涯。
他愿意相信区妍魂寄长剑，而非渊谷，如若真是如此，想必妍儿已经絮絮叨叨了他这个老头十几年了吧？
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同这位心有灵犀的少年游历四方，也算承了妍儿之灵。
“这把无锋薄格剑与你有缘，也算契合你的要求，你取走便是。”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既使其除魔，那便不可沾得人血！”
工藤时江接过，低头细细打量着手中纹理清晰，手感温润的精致木盒，好像感受到盒中剑的弥足珍贵
他郑重其事地接好，后退几步向面前的区怀文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