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见见嫂子了！”
刘席水被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唇角的笑意一直没消下去，他想到上次在书轩里见到的那位叫陆北依的女子，难得起了几分调侃的心思，“穗穗是个很普通的小姑娘，胆子又小还爱撒娇，比不得你的北依姐姐英姿飒爽，你大抵是不会感兴趣的。”
季怀幽咬着糕点的动作一僵，脸色瞬间爆红，林佑娘见了，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瞧那不值钱的样子！
“说起北丫头，主屋那边昨天发生了一些事，你要是给北丫头写信，就告诉她一声。”
于是林佑娘就把前两日主屋那边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季怀幽初听还觉得奇怪，直到听到找上了门的那人竟然是千飨客的朱掌柜，立即就明白了这定然是北依姐姐和李叔的手笔。
朱掌柜和李叔乃是多年旧交。
回到校舍后，季怀幽第一时间就找出了笔墨，雪白的宣纸泛着墨香，落笔第一句便是：卿卿吾妻，见字如面。
看着那几个字，少年自己先羞红了耳朵，面红心跳地写完了一封信，洋洋洒洒三大页，都是在说别人，只在信尾处的寥寥数语中藏着无尽的思念。
——
寥寥数日，晃隔三秋，念兹在兹，盼卿早归。
陆北依盯着落信尾处的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又去看一开头的那句“卿卿吾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少年耳尖透红的模样，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半晌后她沉下眼眸，将信贴著里衣收好。
“北依，我听说幽哥儿来信了？信上说了什么？快给我看看！”
李轩从外面走进来，神情激动，陆北依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兔子一样，腾地站了起来，神情有些不自然：“李叔，信……是给我的，家中一切都好，请您放心。”
“啊……这样啊。”
李轩到底是过来人，见她眼神闪烁著，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那行，我就不打搅你们小夫妻鸿雁传书了。三日后船队就到渝州府了，慕容那家伙每天都想着跟你切磋，你抽个时间随便应付他两招，权当交个朋友。”
主要是那家伙认定了谁就死缠不放，她要是不跟他比一场，那狗东西是真的敢不放人。
陆北依绷着脸点头，假装没听到前半句，“多谢李叔提醒，我会去找慕容帮主的。”
李轩忍着笑，又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没再逗她，出门之后他才想到林佑娘从来都没给自己写过信，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和慕容涟的切磋约在下船的前一夜，月黑风高，江风四起，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上一世，陆北依学的第一套武功就是百冲拳，一脸凶相的叶老将军拿着长枪站在旁边，稍有差池就是当头一棒，她没救过老将军的命，甚至于半条贱命都是少将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却得到了他们如父如兄般的对待。
“你这女娃怎么这么笨啊，说了多少遍这一拳要向后打……就像这样，你那样软绵绵的是要给敌人挠痒吗？”
“小丫头，第一次杀人是不是很害怕？怕也不能哭，被人看到会笑话你的……”
少将军不似老将军健谈，冲锋陷阵之时却总是将她护在身后，在她心中，那道宽厚坚毅的背影就是胜利与不屈的象征。
她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夜火光冲天，刚刚痛失爱子的叶老将军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沙哑的声音含着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悲哀：“丫头，你既学了我叶家的百冲拳，就要带着我叶家的骨气和荣耀好好活下去……”
“我叶家世代从戎，满门忠烈，从未有不臣之心，你定要为我叶家……沉冤昭雪啊！”
沉冤昭雪，上一世的她的确做到了，新帝登基后发布的第一道诏书便是为叶家翻案，他甚至屈尊前往凉城，将那十万惨死的英灵迎了回来。
她记得老将军的话好好活着，就算是被踩着脊骨扔进了烂泥中也没想过死，却无知无觉地埋葬了这世上最后一个叶家人。
好累……
陆北依大汗淋漓地躺在甲板上，累到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风箱一样的粗喘时，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
自重生以来，她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曾放松过，生怕这是一场梦，而现在，那根弦终于断了，她只觉得从来都没这么累过，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
“陆姑娘……你可以啊！你这身手不上战场真是可惜了！”
慕容涟蹲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胸口同样剧烈起伏着，面色发红，那张布满伤疤的脸因为逆着光的缘故，显得分外狰狞。
莹白的月光铺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犹如仙境。
慕容涟微微垂眸，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用手指戳了戳女子的手臂，轻笑了一声：“陆姑娘，你到底是谁啊？”
陆北依挺尸一样躺在那儿，双手放在腹部，双眼紧闭，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慕容涟不死心地又戳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威胁：“装死也没用，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叶燎面前去？”
话音落下，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漆黑无光的瞳孔直勾勾地看向慕容涟，他立马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嘛，别介意！”
慕容涟挪了个位置，跟她并排躺在一起，手掌交叠枕在脑后，心情愉悦地欣赏头顶上的满天繁星。
“陆北依，其实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和叶家的关系，也不会向叶燎透露你的事情，但你知道的，我是个商人，我替你保守秘密，你总得回报我点什么吧？”
“你想要什么？”
“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他真的很认真地想了起来，边想边分析：“你已经成亲了，以身相许肯定不行……钱，我多的是，不缺你那三瓜两枣，权，我没有，你也没有……”
“啊！我想到了……咱俩结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