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的官员中,殷易臣从小被养在圣上膝下,和皇子情同手足,论来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得罪怠慢。
  
  
  小厮话音刚落,温献登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神色透出几分慌乱,“殷丞相怎来了?还不快些迎进来。”
  
  
  温献才说完,又反应过来什似的,看着小厮道,“等等,让他坐在前厅,我马上过去。”
  
  
  可小厮还没转身,殷易臣已经大摇大摆地进了门来。
  
  
  殷易臣眉眼端正,嘴唇薄却不显刻薄,一双含情眼瞧着却冷漠疏离。如今正穿着一身天青色锦衣,腰间的腰带上系了一碧色玉佩,流苏随着下摆摇曳。如今天气热了,他手拿着一把折扇,从外头缓缓进了门,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殷易臣倚靠在门上,目光缓缓扫过厅上众人,神色冷淡叫人看不出情绪,“尚书大人告假在家,原是处理家事。”
  
  
  “正是,正是。”温献连连点头,陪笑道,“今日大人大驾光临,可是有什要紧事要吩咐?”
  
  
  殷易臣向来是说话不客气的,冷笑一声道,“要紧事倒是没有,只是心中觉得奇怪,尚书大人如今放着那多的公事要处理,倒是有闲心在这儿和亲家欢聚一堂了?”
  
  
  “如今处理的正是要紧事。”温献叹息一声,连忙道,“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明日起我便着手去料理大人要找的东西。”
  
  
  “哦。”殷易臣又往走了两步,只笑道,“若是大人不介意,可否让我在一旁听听热闹?”
  
  
  “这……”温献面色露难,如今的家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名声不好听。且如今和宋府争执的利子钱之事若是被听见了只怕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一时便忐忑了起来。
  
  
  温献没想到一旁的宋荆先开了口,“没什不好听的,既然丞相要听便坐下罢。我女儿如今和离,也不是什丢人现眼之事。”
  
  
  “原来是这件事……”殷易臣目光扫过坐在椅子上的宋婉宁,却见宋婉宁坐的端正,身姿清冷,倒实在是端庄稳重的。殷易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只道,“既然将军如此说,那我必定是得见见这样的大场面的。”
  
  
  殷易臣说着,坐在了温献旁的椅子上,只道,“说不定,我这个当朝丞相还能帮着断一断的,你们继续,自是不必在意我。”
  
  
  温廷柏见殷易臣来了,一时也有两分踌躇,只怕宋婉宁的利子钱之事若是被殷易臣听见那便便犹如对簿公堂,和离之事便犹如板上钉钉,这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坐在上头的殷易臣见无人说话,轻笑一声道,“怎不说了?我在这儿莫不是妨碍了你们?”
  
  
  “不敢不敢。”坐在殷易臣身侧的温献如今哪还记得自家儿子想怎样,只道,“嫁到我家三载有余,如今一朝和离,嫁妆全部返还归家。”
  
  
  温廷柏见自个儿父亲出了声,连忙打断道,“父亲大人,如今婉宁做了那样的事,这能就这轻易放过了?”
  
  
  温献不悦地看向自家儿子,冷声道,“闭嘴,这没有你说话的份。”
  
  
  “哦?”殷易臣坐在温献身侧,慵懒地抬了抬眼皮,“我倒是很好奇,将军家的闺秀究竟是犯了什事儿?竟然让尚书大人之子如此生气。”
  
  
  “不过是一些小事,小事。”温献连连陪笑,并不想将自己家的丑事揭开于人前。
  
  
  温廷柏眼见着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瞥了一眼宋婉宁,宋婉宁似乎丝毫不惧怕他,让温廷柏心越发不舒坦起来。温廷柏冷声道,“宋婉宁放利子钱,做这样违反王朝律法的事,实在是难等大雅之堂,说出来只怕是污了丞相尊耳。”
  
  
  “愿闻其详。”殷易臣面上仍旧带着一丝笑,缓缓道,“我倒是想听听,放了多少利子钱,又放给了多少人?”
  
  
  “共三千两的利子,只放给了我一个人。”温廷柏如今不管不顾,目光直直地盯着坐在上方的丞相,“宋婉宁藐视律法,做出这等罪过,依丞相看,该怎判?”
  
  
  如今朝堂上无人不知殷易臣向来是不讲情面的,厅上的众人听了温廷柏的话都吸了一口气。
  
  
  宋荆率先站起身,“殷丞相,整个京城放利子钱的人多如牛毛,小女只就算说放了利子钱,也只给一人放了,还请丞相高抬贵手,我威武大将军府欠丞相一份人情。”
  
  
  温廷柏听了宋荆这话神色也着急了起来,抿唇道,“天下人皆说当朝丞相不会徇私枉法,想必如今丞相也能不畏权势公事公办。”
  
  
  温廷柏说了这样的话,殷易臣却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只笑道,“说到利子钱,我倒是知道另外一桩事。”
  
  
  殷易臣说着,目光缓缓落在了那头的老太太身上,又转回了温廷柏身上,“据我所知,忠平侯府的老太太在外头放了二十年的利子钱,若是论罪,便是秋后处斩的罪过。将军府的宋姑娘是放了三千两,可因为只放了一人,论罪也只不过三月有余的禁闭……左司谏当真想让我公事公办?”
  
  
  殷易臣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皆是一惊。传闻当朝丞相在京城各方都布有眼线,如今看来这消息只怕不假。
  
  
  没等温廷柏说话,坐在上头的老太太立马站起了身,三步做两步便到了温廷柏跟前,“柏哥儿,你说的是什话?我可是从小疼你到大的,你就是这孝敬我?还不快向丞相道歉。”
  
  
  温廷柏如今也傻了眼,他从前实在是不知老太太竟然还在外头干着这样的勾当,还被当朝的丞相知晓了。如此一来,他手握著的宋婉宁的证据便成了废弃的棋子,再也没有任何用处。
  
  
  温廷柏脸色灰败,心知自个儿失去了和威武大将军府讨价还价的资格,只低着头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我鲁莽了,还请丞相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是跟大人开了个玩笑。”
  
  
  坐在上头的殷易臣仿佛听见了什笑话,眉眼处露出淡淡的笑意,“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