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叫做死了没脸见人,还是不甘告别人生舞台。
在场的没人知道。
大家刚从李周挣脱束缚冲向谢宝庆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还没出声呢。
就见他举起了刀,然后刀狠狠的落了下来。
然后谢千户就没有然后了。
接着,李周又吼了一声。
大家的耳朵被震得发麻。
仿佛又被拉回到李周如同野兽般挣脱束缚的那一瞬间。
又看了一次寒光一闪,手起刀落。
接下来呢?
这头脱缰的野兽不会把手中的屠刀挥向自己吧?
正在众人猜测之际,李周的脑袋中也是一片空白。
自己在城市中长大,别说人了,鸡都没有杀过一只。
怎就杀了人呢?
自己只是想保护弱小,阻止欺凌。
他眼前的周家小姐,就像是他的学生。
保护学生的安全,不是老师应该做的吗?
怎会这样呢?
对,是这帮狗官兵闯入民宅,欺凌良善。
自己只不过,只不过是替天行道。
被迫反击,主持正义而已。
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
这帮狗官兵都不是什好东西。
他脸上还沾著谢宝庆的鲜血,刀口上的血还在滴著。
李周脸色狰狞著提着刀往前走,在别人眼中他就如同魔君附体,杀神下凡。
只听妈呀一声,谁发出一声尖叫,把在场的人从思绪中又拉了出来。
羽林卫的官兵也顾不上什任务不任务了,头儿都被砍死了。
看着这个杀才向自己走来,还不赶紧跑。
于是反应快的争先恐后的往外跑。
反应慢的还愣在原地傻呆呆的站着不敢动。
李周提着刀,出了周本的家。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街面上已经有了行人。
喧闹声让李周有些清醒了。
自己杀人了,要上哪去?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清晨的人一见这一个脸上有血,刀头滴血;面目可怖的人走在路上,顿时一片惊恐。
大呼小叫,纷纷逃避。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大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自己认为这些羽林卫的狗官兵该杀。
那自己呢?
自己诱使王宣招供,把蓝逆的罪名坐实在他的身上。
自己一著不慎,结果牵连了周本等人。
害得周家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侮辱。
自己手刃了胡作非为的歹徒,可是现在自己该去哪?
在混乱中,有一个小孩被撞倒在地,他哭着喊娘。
小孩的声音点醒了正无所适从的李周。
原来自己还有家,还有娘,还有妹妹。
虽然自己来到这时日尚浅,但是不是一个没家的孤儿。
而是一个有妈的孩子,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自己要回到家中去,回到母亲身边去。
李周把那个倒地的孩子扶了起来,把他放到一边,对着他一笑。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家虽然远,挡不住游子归家的脚步,更挡不住一个如同杀神一般的人物。
很快,李周就到了家门口。
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吓着他们,但是时间有限,很可能官府的人马上就会赶来。
谁会允许一个杀人犯作案后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又从容回家而放任不管呢?
李周鼓起勇气敲了门,然后他听到了母亲姚氏应门的声音。
谁啊?姚氏问道。
娘,是我回来了。
是周儿回来了,怎去了这久?
姚氏的声音伴随着她的步伐,由远而近。
姚氏一脸欣喜的打开门,看着面前李周的这副模样。
脸色瞬间变了。
幸好是百户之妻,在过往的岁月中经历过诸多考验。
她很快镇定下来,一把把李周拉进了门,顺手带上了门闩。
清儿,清儿,快打盆水来,让你哥洗脸。
诶,就来。
在后室的李清答应着。
李清很快把水打来了,看着哥哥脸上这个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啊的一声,把端著的水盆打翻了。
果然把她们吓著了。李周心中颇感抱歉。
只见姚氏转过头来,对女儿说道:“军户家的女儿怎如此不济事,将来嫁人了怎办”.?
“快去再打一盆水,再拿点吃的过来”。
“你哥在外忙了一夜了,要吃点东西”。
很快水又端来了,姚氏亲自给李周洗了脸。
脸经水一浸泡,李周感觉清醒了许多。
神志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先吃点东西,天塌下来娘和你一块顶着。
闻言,李周拿起食物就往嘴送。
忙碌了一晚上,现在他感觉饿了。
很快李周吃完了。
姚氏这才问道:怎回事?
李周跪了下来,儿子不孝,昨晚去府军前卫捉拿蓝党。
没想到今天自己却成了蓝党,还要连累母亲和妹妹。
“你先站起来说”。
李周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李姚氏。
他对这位名义上是自己母亲的妇人并不了解。
虽然自己穿越以来卧床不起,是姚氏悉心照顾。
但那只是平时,如今儿子杀了人触犯了律法。
眼见这一面就是诀别。
自己还以为会是母子抱头痛哭,然后被冲进来的官差当场拖走,上演生离死别的一幕。
可是并没有。
姚氏的眼中有对儿子的爱。
还有一种东西:“坚毅”。
李周从姚氏的眼神中得到鼓舞。
他站起身来,把从昨晚到今早的事情发生的事简短的说了一遍。
姚氏听完,并没有责怪儿子。
反而说:“你没有给你父亲丢脸,你的父亲为了国家马革裹尸”。
“是个堂堂男儿,你也长大了,周千户的女儿是你没过门的媳妇”。
“妻儿受了凌辱,就等于自身受了凌辱,你冲冠一怒,救了芊儿一命,这是你应该做的,
否则她一个弱女子当众遭此侮辱,还能活在这世上吗”?
“你身为他的丈夫,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辱,就算你苟且偷生于一时,那世人会如何看你”。
“所以你做的对,娘不怪你”。
“你爹生前曾经说过,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咱们李家世世代代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到哪都是堂堂正正的做人,踏踏实实的做事”。
“即使最后横遭不幸,也是清清白白的到了地下,没什好后悔的”。
李周被眼前的这个女性震惊了,也许在这个时代有很多像谢宝庆一样没有底线的人。
但是姚氏的话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
还是有人即使付出生命也不会丧失自己的良知,也会坚守自己做人的底线。
而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这场事件的牵连,不应该因为这场事件而成为冤魂野鬼。
他们应该活下去,告诉其他人,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坚守道德与良知是正确的。
他们应该活在这个世上证明这一点,而不是相反!
母亲,李周俯身下拜,规规矩矩的给姚氏行了一个礼。
“也许,我们还有办法”。李周道。
办法?
还有什办法呢?
“你是说去求魏国公”?姚氏问。
李周摇摇头。
如今的魏国公是徐达的长子徐辉祖,徐达已经在洪武**去世了。
李周听说父亲李显和徐达是同乡,但是现在物是人非了。
自己又和徐辉祖没有什交情,自然是不能去,去了也没用。
“那是去找长兴侯爷”?姚氏又问。
长兴侯耿炳文是最终能够存活到建文时代的洪武遗留下来的十余家元勋之一。
后来与朱棣作战时还挂过征虏将军印,地位等同于徐达了。
李周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朱元璋应该发出了从前线诏回耿炳文的诏旨,但是耿还没收到。
这是朱元璋策划蓝案的一个步骤。
自己的岳父周本是湖州府长兴县人,正是原来守卫长兴的耿炳文的麾下。
姚氏是要走自己岳父这边的关系,但是远水难解近渴。
耿这个人很谨慎,否则也不会在残酷的清洗中存活下来。
不是,李周也否定了。
“那是什”?姚氏不解了。
娘,孩儿的意思是:
“咱们要利用洪武朝的特色,死中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