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上走出一位老翁，他战战兢兢的望向岸上二人，直到看到日光下澈，二人身影也被投射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真人。”
这老翁区分人妖鬼的方法是有根据的。
虽说妖邪可以幻化人形，但是日光之下身影却无从变幻，总是会显出他们本来的样貌。
若要到身形与影子再无破绽，那毕竟是要成就道基。
可若是到了那等境界的妖邪鬼怪，轻易就能屠杀一村，又何必玩幻术这一套。
确定的是真人，这老翁便忙不迭地拿起船桨滑动着清波，好让乌篷船快些靠岸。
一直到岸边了，这老手抬头一看望见陈传，便是神情一怔。
“哎哟老朽我这是老眼昏花的，隔得那近，竟然没看出来是先生您啊，有您在这一路可就安全许多了。”
看到陈传在，这船叟一下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将二人迎到船上。
“船叟方才那般究竟是为何，水鬼不是已经被我除了？”
“这要老朽从何说起呢。”
“真不知是什世道，前些时候先生才将那水鬼除了，不知什时候这河又来了脏东西。”
“可不是嘛，我们走南闯北的，这妖邪就像雨后春笋一样，这冒一个那冒一个，若不是有先生这样的奇人出山，我们还不知道要怎办呢。”
前几日才经历了祸事，让行脚商与船叟很能感同身受。
“这河的脏东西也有人说是江神。”
船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不屑和鄙夷。
“要我说什神不神的，但凡是要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性命的，那都是妖邪鬼怪！”
“船叟此言在理。”
陈传对他说的很是赞同，既然奉之为神，自然就要保一方安宁，若是兴风作浪残害人命，那就是妖邪鬼怪。
“所以这江神是什来头，这渡口的茶摊子怕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干了。”
“这是一条河，怎就成了江神，要有神明也该是河神才对吧。”
经历了飞仙观的事件后，这行脚商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又加上有陈传在侧，他更是不怕了，反而是好奇心倍增。
“老朽也不清楚，就这些时日，也不知从哪就蹦出来这个名字。”
“然后祸事也就来了。”
船叟不愧是多年在这河水上劳作的，一面说着话双掌还紧紧握著船桨，轻轻摇动几下，乌篷船眨眼间就离开了河岸，往河中间走去。
日正当中烈日炎炎，或许是这火气太盛的缘故，这河面上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水雾。
水雾倒也不浓稠，就是哪哪都有，渐渐铺满乌篷船的四周。
船叟讲话的语气和他摆动船桨的动作一样，沉稳缓慢，娓娓道来。
“遭殃的是我相熟的一个老友，那天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天气晴好烈日炎炎，即便是在河面上行船，也被蒸烤的难受，好容易熬到傍晚时分，我上了岸，偏他一人还不肯上岸，要在河边苦等生意。”
“我也劝过他夜寒露重，何苦在此处挨着，他也是不听，偏要在这等著。”
“这也就罢了，我看劝不动他，就自己上岸到我那棚子坐着，喝点小酒，吃点熬鱼儿，也很不错。”
“只是没过多大会儿，他就急匆匆冲过来到我的棚子，敲开了我的屋门，他倒是很兴奋，问我借了一些柴火和米粮，说是接了一个大客，要去昌隆江。”
“我那时候喝了点酒，正犯迷糊，也没想起这到底是个什地界儿，也就将柴火和米粮都借给了他。”
“跟着他走到河边，那船上正坐着一个清灰衣衫，整个头都埋在斗笠的人，他的身量倒是高得出奇，就是坐着也很扎眼，一个人几乎就快将船舱占满了。”
“老朽那时也没多想，将柴火和米粮搬上船后就走了，谁知第二日，我那相熟的老友却没有回来，后来我听其他的人说，在这白浪河有一处折湾的滩涂的上看到了断成两节的乌篷船，和被啃食的七零八落的尸首。”
“等到乌篷船和尸首运上岸，我一看那船还有尸首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便是我那接了大客的老友。”
“人人都说我那伙计是触怒江神，残害人命的，这能叫神吗？”
“那后来呢？可曾还出过什事？”
行脚商紧跟着追问。
船叟瞟了他一眼，冷冷开口，“能有什后来，左不过是河上又多了几具死尸，几户人家家破人亡罢了。”
这句话一下把行脚商给噎住了，再不敢多问一句。
倒是陈传怀中蛄蛹了几下，传出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这江神定又是哪冒出来的妖邪，若要是遇上，道友可不能放过他。”
“这不就来了。”
陈传微微一笑，倒让船叟和行脚商摸不着头脑。
“船家，等等，我要搭船。”
船行河面有了一会儿工夫，日头渐渐西斜，河面上的水雾不减反增，倒是越来越浓，越来越厚。
船叟一船桨下去，往往只听得水声，却已经看不见水面。
也就在这时，不知是河面还是河岸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身影足有九尺来高，身穿青灰色衣衫，头戴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一只手自然下垂放在身侧，一只手则不断摇摆着对着乌篷船的方向。
“啊呀！”
这怪人的声音传的很远，船叟一下子就听到了，当他回望过来，发现了这道熟悉的身影，他便惊叫一声，手中的船桨差一点都要扔出去。
“江神是江神，我那老友那晚就是载了这个人，这才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船家快走，趁着他还没有上船，咱们快些走甩开他！”
刚刚听到了故事，这会儿故事中的人就出现在左近。行脚商心中同样惊惧不已，连连呼唤船叟快点行船。
船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敢再看那道身影，奋力摇动着船桨。
只是雾气还是那浓重，好似船行在雾中，只听水响却看不到水面，也不知这奋力的划着船，是是在往前还是往后，亦或者是原地转圈。
陈传坐在船舱静静看着，远方的那道身影越来越靠近。
若说最开始是在河岸上，这会儿功夫就已经到了河水中，并且快速的追了过来。
陈传怀中蛄蛹了几下，一只小小的脑袋钻了出来。
天尸道君都见过了，这不知底细的野怪，乌云仙自然是没在怕的。
他伸出脑袋来，轻轻嗅了几下，随即咽了口口水。
“有腥味儿，这家伙是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