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雪起慧阳 > 第十一章从来都不是谁的奴隶
  李琎源穿着襦裙进来的时候,小姐甚是满意,随手拿出镜子递给他。
  
  
  原来她对自己常笑盈盈的,竟是这样的缘故。李琎源心吐槽,伸手接过小姐递来的镜子瞧了一眼。
  
  
  镜子面那个人双颊紧缩,脸上布满冷白色的斑,眼底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色枯黄,他彻底变了样。
  
  
  他吓了一跳,无力的坐到地上。
  
  
  自己怎会变成了这个模样?
  
  
  麻雀眼儿,脸上斑纹这样布著,怪不得都叫他麻雀眼儿。
  
  
  “虽然你有些丑。”阿庚冷冷的说,“但也不至于被自己的样貌吓成这个样子吧。”
  
  
  “好可怕。”李琎源喃喃,白色的鹿角状的斑纹使他想到,那条蛇王头顶上也是如此。
  
  
  幸好自己没饮蛇血,也没有饮豹血,否则这强悍的毒,他早已暴毙在大树下了。
  
  
  “没事啦麻雀眼儿,你只是中了毒才这样啦,我们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有被你吓到,你脸上都是白色的角斑,都蔓延到头顶了。现在你看起来好多了。”
  
  
  小姐和阿庚看着李琎源失神,两个人对视一眼,透露出不解的眼神。
  
  
  李琎源落寞的做到板凳上,麻木著夹了一口菜塞到嘴。
  
  
  下午的时候,阿庚在院子熬药,小姐拿了纸笔,在石桌上写着什。
  
  
  李琎源穿着襦裙,拿着方凳坐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房屋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他想着那只凶悍的豹,想到那只可怕的剧毒蛇王。记忆不自觉地飘到几天之前,回忆起刺杀时候的情况。
  
  
  “麻雀眼,你在想什呢?”小姐转过身说着,打断了他的思绪。
  
  
  “刺杀。”李琎源回答她。
  
  
  听到他说刺客,阿庚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小姐顿了一下说:“你知道是什人刺杀吗?”
  
  
  “只知道那些刺客身上有纹身。”李琎源的眼神难过,“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人。”
  
  
  “他们,杀了你很重要的人吗?”小姐看着他的表情,语气柔软起来。
  
  
  “是孙喜,孙喜死了,他照顾着我长大。”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又抬起头来:“小姐,能不能把我的剑还给我,我想练武。”
  
  
  “想去杀了他们?”
  
  
  李琎源嗯了一声。
  
  
  “不行哦,而且你都找不到他们。”小姐说着,“我觉得你都有二十多岁了,现在习武也迟了吧。”
  
  
  是啊,李琎源的眉头锁起来,自己有剑中恶鬼的纠缠,想要习武也困难重重,那为孙喜复仇的事情也就遥遥无期。
  
  
  阿庚挑了一下高翘的眉毛:“找刺客还不简单,肯定是你得罪了什人。不过像你这弱的人,想得罪人都没什机会。”
  
  
  李琎源心头亮光一闪,他怎没想到。
  
  
  楚国睿王李布杰!
  
  
  他和一同出使的睿王爷李布杰闹了矛盾。楚国皇帝的圣旨中说自己是使团的主使者,但老王爷不服气,他认为他是楚国皇族的直系血脉,任何外地的旁系不得命令他,并称呼他和骏马营的骑兵叫“慧阳城的小崽子”。
  
  
  乘船渡过元江后,在重南关前面,宗吴的士兵们排成长列,吹起号角欢迎他们,那个守关的伊销云将军开心的说这是几十年来,楚国使团第一次踏上太平宗的领地,真是让太平宗熠熠生辉,这是上羲赐予我们的荣耀,让我们迎接了尊贵的客人。
  
  
  因此他决定,亲自带着军队护送使团,直到太平城。
  
  
  李琎源还没有开口,老王爷就满口答应下来,高兴的说有将军在,我们肯定一路无忧了。
  
  
  老王爷擅自做决定,方宣站出来指责他不懂规矩,老王爷骂骂咧咧,气的方宣就要拔剑。
  
  
  那是第一次矛盾,李琎源按住方宣,阻止了事端发生。
  
  
  但离开重南关的当天,老王爷故技重施,又要求派宗吴四百人、骏马营二十人为他护卫,由他分配一路上的食物用度。
  
  
  理由是他负责了八辆运载礼物的马车,比只看护国书的李琎源更有资格。
  
  
  方宣气坏了,下令让骏马营的骑兵们抽出长剑,差点将老王爷和他的随从们送回了真神的怀抱,转世投了胎。
  
  
  李琎源那时只是站在角落,看着方宣将剑架在老王爷的脖子上,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伊销云将军劝架,李布杰不服气,要分开走,伊将军无奈,只好把大部分护卫分派给那个老家伙。
  
  
  他现在想,觉得大概是李布杰指使的刺杀。
  
  
  小姐看他眼突然有了神采,说:“有头绪了?”
  
  
  “嗯。”李琎源点头。“一路上确实不顺利,我和另一个人产生了矛盾。”
  
  
  他顿了一下。
  
  
  小姐换了个话题:“你会书法吗?”
  
  
  李琎源愣了,说道:“以前跟着雨霖宗的夫子学过。”
  
  
  李琎源以为她要自己写,结果小姐却不再说话,他摸了摸头,不知道说错了什。
  
  
  许久,阿庚熬好了药,她递给李琎源。
  
  
  男人端起碗一饮而尽,苦的吐舌头。
  
  
  小姐朝着他大笑,银铃般的声音不绝于耳。
  
  
  ……
  
  
  他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静静的听着阿庚给他解开镣铐。
  
  
  过了一会儿,听到阿庚推门离开了。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床上空着的地方摆着自己的青袍。
  
  
  他轻轻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正是早晨,太阳还在竹林中穿梭,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阿庚的身影刚在门前消失。
  
  
  他想了想,换上自己的青袍,推开门。走到小姐房间的门前,轻轻敲了一下。
  
  
  果然,无人回应。
  
  
  他在这生活了三天,发现她们每天给自己解开镣铐后去了别的地方,离开一段时间。
  
  
  他要趁这个绝佳的空隙逃跑。
  
  
  他皱起眉头,犹疑着是否拿回翠荷剑再走。
  
  
  那把剑很重要。
  
  
  徘徊了几秒,李琎源转身回去,推开了小姐房间的门。
  
  
  刚进去他就一阵后悔,心想自己太突兀了,竟闯女孩的闺房。
  
  
  万一小姐正在熟睡,只穿睡衣被自己看到,阿庚会剁了他的。
  
  
  李琎源小心翼翼地看向床铺。
  
  
  床上简单地叠著一层被子,旁边一张方桌,桌上一堆宣纸,几只笔架在一边。房间色调灰白,简朴的不像女人的闺房。
  
  
  小姐不在,他松了一口气。
  
  
  没发现翠荷剑。
  
  
  悄悄掩上门,他又朝着阿庚的房间走去。
  
  
  阿庚的房间远比小姐的豪华,正对门是卧榻,侧面是一张巨大的床铺,上面摆着稀有的粉色天凉锦绸被,柔软的纱帘幽幽的被卷到一边。
  
  
  旁边一张名贵红木梳妆台,台上摆着烛台、镜匣、梳子、胭脂盒等一堆女人的物品,都是上好的名贵琉璃材质。右侧两层衣橱和十几把剑匣。
  
  
  只看房间,阿庚才是小姐吧。李琎源一边想着,一边找自己的剑。
  
  
  过了一会儿,他空着手退了出来,茫然的看着另外几间房。
  
  
  没时间了,她们很快就会回来。
  
  
  李琎源不再逗留,出了大门,没想到门前正站着一个人,他蓦地停下。
  
  
  待看清那个人时,李琎源后背一凉。
  
  
  阿庚她眉毛翘著,手握已经出鞘的剑,挡在竹林之前,眼神冰冷:“这是第二次了,你不经允许,来这做什?”
  
  
  李琎源知道隐瞒不了,他鼓起勇气说:“我要离开。”
  
  
  “为什?”
  
  
  “我十分感激小姐救命,日后必然报答。但是现在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李琎源说,“这几天,我始终想着的是,孙叔死了,我想习武,想去为他报仇。”
  
  
  “你这样弱,报不了仇的,小姐救了你,是要收一个奴隶,我看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阿庚说。
  
  
  “我想学武,在这学不了武。而且,慧阳城的男人,从来都不是谁的奴隶。”李琎源说。
  
  
  阿庚眼露出诧异,嘴角嘲讽的笑,侧身让开了道路。
  
  
  “走吧。”她说。
  
  
  李琎源呆了一下。
  
  
  “你不是不做奴隶吗?”阿庚说,“那就走吧。”
  
  
  “我不会忘记你和小姐的。”
  
  
  李琎源眼神坚定起来,越过阿庚,他跟着阿庚担了三天的水,沿着记忆的路线在竹林前进。
  
  
  走到半路,他回头看了一眼。
  
  
  阿庚的身影立在门前一动不动,有些孤独。
  
  
  一丝难过飘过他的心头。但他还是步履不停,穿过巨石,一抹亮光照过来,感受到自由的呼唤,他向着西边跑去。
  
  
  跑了一会儿,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以为是小姐,他蓦地停下,转身看去。
  
  
  然而什也没有。
  
  
  ……
  
  
  阿庚踏着台阶走上去,那是四合院后面最高的一处房顶,一般人根本瞧不见这处台阶通向房顶。
  
  
  小姐一个人静静的站着,手正握著一把墨绿色的长剑。
  
  
  这的视线很好,能够刚刚越过竹林,看到外边的风景。
  
  
  阿庚走到小姐身边:“小姐,麻雀眼儿走了。”
  
  
  小姐看了阿庚一眼,三月的早晨依旧有些寒冷,她小巧的鼻子红红的,“走了挺好的,留一个男人在这算怎回事。”
  
  
  小姐又望向那个朝远处奔跑着的青色身影。
  
  
  “为什要留下他的剑?”阿庚说。
  
  
  “这是救他的代价。我们不是白救的。”小姐把剑递给阿庚,“这把剑回去后,放在储剑阁中吧。”
  
  
  “代价?”阿庚接过剑,疑惑的说,“小姐可对他那好!亲自给他换洗衣服,给他做饭,这不是一把剑可以偿还的。”
  
  
  “不是一把剑可以偿还的,”小姐轻轻一笑,“阿庚,你忘了穆德玛迪了吗?”
  
  
  “没忘,就是上一次小姐你救他,才让他一直纠缠着要报恩。”
  
  
  “是啊,”小姐说道:“有些恩情一柄剑偿还了就是,老是为此纠缠不休,有什意思。”
  
  
  “我懂了小姐。”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对他也不错啊,每一剂药都那用心呢?”小姐侧头看着,眼露出好奇的神色。
  
  
  阿庚脸一红,“只是看他可怜罢了。”
  
  
  小姐笑了一下,眼中的神采一暗,轻声说:“是啊,看他可怜罢了,那天的他,还真是像极了,以前的我。”
  
  
  阿庚一愣,眼前浮现出那个风雪中孤单的身影。
  
  
  她上前两步,握住了小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