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辰洗漱了回来,一进屋里,他细长的手指便捂著嘴,呵欠连连。
  无奈我被结界锁著爬不出去,他倒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干脆利索地躺在榻上。
  
  泠染与墨桦早回去自己的屋了,眼下这里就只剩下我与他两人。
  
  魑辰近来都没怎么歇息过,一躺下便阖著双目。本来我不该打搅他。但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
  
  魑辰眉头动了动,随即眼梢眯开一条缝,流光闪烁。他挑起唇沿冲我笑道“我倒说弥浅你还能憋得过去呢,总算憋不住了。”
  
  原来他竟没睡,晓得我要弄醒他。
  
  我瞟了他两眼,嗫喏道“将将,你出去时说的七万年前,师父、师父与你联手,是怎么一回事?”
  
  魑辰双手枕在脑后,却道“怎么,他竟没告诉你么。”
  
  他这是明知故问。
  
  我便横声道“师父没告诉我,所以我才要你现在跟我说。”
  
  魑辰轻轻笑了两声,随即转眼看着我,看了我半晌,突然低低道“天庭的神仙没一个好东西,你师父亦是天庭的神仙。”
  
  我瘪瞪了他一眼,瓮声解释道“我师父才不是你想的那种坏神仙。我知道你厌恶天庭的神仙,因为当初天庭的仙婚上,他们害死了泠染。
  “他们还害死了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心疼,酸涩,都有一些。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十分幸运,可以与泠染一起,在魑辰眼里心里被看得很重。
  
  魑辰面色寂寥,随即有扯了扯嘴角,道“不过虽说神仙三心二意表里不一,我却仍旧是不得不感激你师父。”
  
  他顿了顿,又道“那时,你与泠染说不在就不在了,我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个鬼君当得百般窝囊,眼睁睁看着你们落下断仙台双双殒命。天庭千百仙神就站在那里,亦眼睁睁漠然地看着,高座上的天君下令捉拿泠染害死了泠染之后,亦是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都说神仙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不过是欺骗世人,用来常常挂在嘴边的花言巧语。”
  
  “我乱了分寸,不知该如何办。直到昆仑山的司战神君来到我鬼界。我才想起,司战神君有一样法宝叫昆仑镜,可以穿梭过往改变天命。但私自开启昆仑镜可是天庭重罪,我以为他定是会如其他神仙那般贪生怕死帮不得我。”
  
  “可是他却与我道,可以帮我。我不知道他如此做是何居心。他只让我派出鬼军与天庭对峙,扰乱天庭众神的视线。果真他就开启了昆仑镜,至断仙台下,带回了你们。他回来时,怀里抱着你,自己满身是血。”
  
  我不是师父捡回来的,而是师父千辛万苦去了断仙台下费尽心思将我救回来的!只是……只是我从未见过他,为何他要舍命救我?
  
  魑辰继续道“他说他没办法同时带回两人,便只将泠染虚弱不堪的仙元给带了回来,让我放进彼岸花心里,慢慢养著,终归有一日会将魂魄再养回来。新
  说到这里,魑辰忽然激动了起来,有些压抑的愤怒,又道“我以为天庭总算有一个两个神仙心怀慈悲,不想大名鼎鼎的司战神君做这一切还是别有居心!他也在想方设法夺走我鬼界最有灵气的小妖!我就是看不惯那群虚伪的神仙!”
  
  “弥浅你看着,天庭欠你与小染的,我总会给你们讨回来。”
  
  魑辰一字一句说这些的时候,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心里头无比温暖。我眼眶一热,趴下身体扑在榻上,便稳稳地抱住了他。
  
  只是,我终究是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来我才晓得我会错了意。
  
  魑辰浑身一震。
  
  我嘿嘿笑了两声,笑得连我自己都鼻子发酸。我道“死样,我与泠染现如今不是好好的么,你还能讨回个什么来?莫不是要讨回个媳妇来?”
  
  魑辰不语,只紧紧地抱着我。
  
  我静默了许久,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似自言自语般低语问“明日,会有危险么?你说明日是仙魔大决战,你们会有危险么?”
  
  魑辰却清晰道“我不会。”
  
  我释然了。魑辰不会有危险便好,那我师父是战神定也不会有危险,我能见到他,明日便能见到他。
  
  那时,我一定好好握紧师父的手,清清楚楚地问,问他愿不愿意陪我走到天边的尽头直至地老天荒。
  
  对,这一次一定要问。有些话就算心里晓得,亦要一定问出口。还有泠染说,师父他是为了仙魔大战保我平安,才狠心气我走的,我想问他到底是不是这样。
  
  这么一想,我拽紧了魑辰的手臂,安安心心地睡了过去。这样的话,明日他一起身,我就可以醒得过来。
  
  果真,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之中未睡多久,怀中便扯了扯,一下一下的。我揉了揉双眼,睁开来看,却见魑辰正坐在榻上,黑著一张面皮扯他的胳膊。
  
  这下我立马就精神了,忙跟着坐了起来。手里不忘将他拽得更紧。
  
  魑辰眼角一抽一抽的,问“弥浅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仙魔最后一战,你莫不是不想我去了?”
  
  “去!去!如何能不去!”我忙道,手里将魑辰拉得更紧,眼巴巴又问,“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
  
  魑辰愣了愣,随即伸手掐了一把我的面皮,安然笑道“对。”
  
  我靠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问“那我与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魑辰继续拔他的胳膊,我继续拽我的。
  
  可惜,魑辰的力气比我大,略胜一筹。他抽回手臂,离榻时却因拉力踉跄了两步差点栽倒。样子十分好笑。
  
  我实在忍不住想笑,又得紧紧憋住。是我先有求于他,若笑出来了他怕是就不会答应我了。
  
  魑辰边理衣袍,便问“你要去干什么?若是想见你师父……那就等……”他眼神闪了闪,突然没再说下去,转身欲走。
  
  我仍旧是被锁在结界里,出不去。急道“魑辰!你是不是又要陷我于不仁不义!”
  
  魑辰顿了顿,忽而声音些微飘渺,道“如何是陷你于不仁不义?”
  
  我道“我乃昆仑山弟子,如今师父与师兄们皆在外对抗魔族,我却在这里安然享乐,如何不是置我于不仁不义?”
  
  这些话我本不愿说。但我想去,我晓得自己没什么厉害的,就是只蹲在一个安全的小角落看一眼一行。看一眼师父无恙,看一眼师兄无恙。
  
  见魑辰不答话,我声气软了软,又道“你都说今日没危险了,我只在边上看行不行?绝对不会阻碍到你们!还有、还有我已经可以捏三角仙盾了,就算、就算被发现,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我以为魑辰仍旧不会理会我而是跨步就走。我以为我会被锁在这结界里一直待仙魔大战结束。不想这一次,魑辰却没离去,而是侧头轻轻叹了一声,道“罢了,去再看一眼也好。”
  
  我满心欢喜,没去思量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是想我再去看一眼仙魔大战是个什么光景,遂兴奋道“那你还不快快结出结界!”
  
  魑辰将我从结界里带了出来,拉着我便走。出门时恰好遇上了泠染与墨桦。
  
  泠染变了颜色,看了看我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