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江梦一离 > 第一章
  我温了一壶酒,买了一盒桃花糕,翻开了一本书,想邀诸位在冬日的时候来我的酒肆坐一坐,和我把酒言欢,尝尝我酿的酒,暖一暖身子,听一听我的故事,不知道诸君可否来赴约?
  
  
  冬天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季节,爱它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在漫天的飞雪围炉煮茶,与三两好友一起畅谈人生,何其快意;恨它的天凝地闭,冰冷刺骨,让人直想在被窝建一座房子,闭门不出。
  
  
  我以前最怕冷,一到冬日,就早早的准备暖炉,烧起炭火,命人把窗门封的死死的,不让一丝凉风钻进我的屋子。冬日出门总要裹得厚厚的,把脖子紧紧的缩在衣服,那个时候,经常被父亲训斥,说我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可现在,我也喜欢上了在冰雪覆盖的时候,大开窗门,准备一方小桌子,放上些吃食,烧一壶清酒,于岁暮天寒欣赏美景。我依旧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可惜耳边再也没有带着殷切期盼的斥责声。
  
  
  我叫江梦,我的父亲是当朝宰辅,一品大员,天子近臣。
  
  
  他从小教育我们家中姐妹说:“士贵立志,志不立则无成”,我们虽是女儿身,身处后院,但与外面官场男儿并无什区别,也该有大志向。
  
  
  因此,待我们启蒙以后,家中不仅有教女儿家琴棋书画的老师,也有教习我们识文断字的先生。
  
  
  待大一些,父亲还专门请了颇有名望的墨先生来家为我们开设私学,教四书五经,讲诸子百家。
  
  
  建文三**
  
  
  三月初的临安刚刚褪去寒冷,街道的冷气正在慢慢散去,春天的第一声惊雷之后,枯败的枝丫冒出来点点新绿。
  
  
  河畔旁,土地,长出来大片大片嫩绿的小草,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相府院子的花花草草也伸展开来,管家从别处移植来一些培育的花种,摆放在园子用作装饰,园子一下就活跃起来。
  
  
  虽说春日还有些冷,但我也不得不早早起来,去林府听先生讲课。
  
  
  我身边的丫鬟云儿为我梳京城新近流行的垂云髻,她的手巧的很,梳出来的发型又时兴又好看,我一向是最喜欢的。
  
  
  府早早的就送来了春季的新衣裳,今年流行粉色,送来的大多都带点这样的颜色。可我不喜欢,粉色娇嫩,我穿起来就像一个涂着口脂的木偶。就从柜子找了往年最喜欢的碧青云丝长裙换上。
  
  
  冬日是不用去林府听学的,只留在家中学些女功琴棋什的。
  
  
  开春了,第一日上学难免起不来,贪了一会儿懒,便有些迟了,赶紧让云儿提着书箱,出了府门,坐安排好的马车前往林府。
  
  
  一路上紧赶慢赶,好在没有误了时辰。
  
  
  原本江家也是有先生的,但是我比家中弟弟妹妹年长许多,父亲便把我送往交好的林府中听学。一来,林府是世代清流人家,家风极好,请的先生也是白鹭书院的颇有名望的先生。二来,林大人是礼部尚书,京中很多亲贵也选择把自家适龄的孩子送到林府一同听学,我也到了和世家贵女们交际结识的年纪,我与他们交好,也可于父亲朝中助力。
  
  
  才到林府,林家的大小姐林婉儿便不知道从什地方冒出来拉着我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的好梦梦,你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个冬天过得有多惨。”
  
  
  因着来听学的缘故,婉儿自小和我熟识,我们经常一起去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我记得小时候,爱玩,喜欢闹腾。看见林府池子的一对鸳鸯羽毛颜色特别好看,就和婉儿避著婢女在一个午后下学的时候偷摸著把那对漂亮的鸳鸯引诱到岸上,把毛拔了个干净,痛的那鸟连声嚎叫。
  
  
  把在院子修剪花的林母都引了来,看见这场景,差点儿没晕过去,直呼造孽。婉儿免不了遭了一顿毒打,直哭的鼻涕横流,上蹿下跳的。
  
  
  回家后,父亲知晓了这件事,用戒尺打得我的手好几天都握不住笔。又叫人去寻来一对品相绝佳的鸳鸯送往林府,这才了事。
  
  
  后来,我和婉儿用拔来的羽毛一人做了把扇子,每次出行必得带上。
  
  
  大了一些,听府下人说起,才知道,那对鸳鸯是林父送给林母的生辰礼物,林母平时宝贝的紧,还派了专门的人喂养。
  
  
  说起这件事。我们才知道,每次林母见到我们拿着那对扇子都想翻白眼是怎回事。
  
  
  从此,我们就默契的没有再把扇子拿出来到林母眼前晃过,只在出去玩时,才拿出来。
  
  
  “你惨,怕是你院子的大白鹅比较惨吧!”
  
  
  谁不知道,林家大小姐独爱大白鹅...炖的汤!我们玩笑时常常戏说林家有大小姐在,没有能过夜的鹅。
  
  
  捏了一把她那比年前粗了一圈的腰,我不禁感慨,林府的伙食真好。
  
  
  “江小姐莫要取笑我们小姐了,我们小姐脸皮薄您又不是不知道。”
  
  
  看见自家小姐微微涨红的脸,婉儿身边的婢女小翠连忙出来打圆场。
  
  
  “就是就是!哼,亏我一早就来门口等你,你就这欺负我,是吧,你变坏了,坏梦梦!”
  
  
  说着婉儿就想要来掐我的腰,被我机智的躲开。眼见着没有上手成功,她冲过来又要和我扭打在一起。
  
  
  “你脸皮薄,翠儿,看来你对自家小姐认识的还不够透彻啊。”
  
  
  我还想再嘴贱几句,逗逗她,眼见着她又要扑上来进行第二轮攻击,云儿连忙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有其他公子小姐到了。
  
  
  “林姐姐,江姐姐。”
  
  
  来人原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孙小姐和孙公子。江梦和林婉儿连忙整理衣衫向他们回礼,互相寒暄了几句,便结伴一同前往学堂。
  
  
  林府的私塾原本是有专教女学的,后来林父觉得反正女儿家虽比不得男儿将来要出将入相,但多读点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况且自己也没有那种女儿家读书没什用的思想,自己的妻子也是从小跟著名家大儒学习的名门闺秀。便干脆延请了曾经出任白鹭书院(当朝最大的书院)院长的王夫子来一同教学,反正多学学经史子集,辨析事理,总归是有益处的。
  
  
  听说,那个王夫子曾经还是戴花的状元郎,科考时一篇时事论闻名天下,其观点之犀利,引得皇帝拍案叫绝。他却不愿意进入官场,自请到书院教书,修纂史书。后来又自请离职,到各地游历。文章学问却一日不曾废除,时常有诗书流于市集,大受文人墨客的追捧。
  
  
  听说,市集至今还流传着以王夫子为原型的风流读本。
  
  
  被请入林府讲学后,不少世家贵子都来听学。因此林府就专门建了个房间做私塾使用。用屏风将男女相隔。
  
  
  学堂内,学子都来的七七八八,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交谈。不稍片刻,夫子就如约而至。一时学堂内便噤了声,一个个坐鸵鸟状,生怕被问起功课。
  
  
  明明是戏本子风流书生得意郎的原型人物,这小老头却长得白须白发,生的一副严肃古板的形象,性格也古正板直。真不晓得,夫子念起那些读本的酸文腐词是个什光景。光是想想,江梦就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如果那些写戏本的人看见拿着戒尺一下一下瞧着桌面威胁人的老先生是不是还写的出“公子颜如玉,举世自无双”这样酸的词来。
  
  
  今日是开年以来第一次上学,夫子倒也没有开新课,只是带着学子回顾往日所学,结合当今朝政时事评论一番。
  
  
  讲到《中庸》“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突发奇想抽背林婉儿。
  
  
  她支支吾吾的“之乎者也”,东拉西扯,半天也说不出来。气的先生吹胡子瞪眼,直说林府清流世家,文臣墨客不计其数,到她这却是过个年,把去年学的东西全给忘了,罚她抄五十遍,这才下学。
  
  
  婉儿抱着我好一顿抱怨,说给我使眼色,我竟然装作看不见,让她在这多人面前丢脸,免不了又要被取笑,五年的姐妹情就这样没了。
  
  
  云儿在一旁偷笑,忍不住:
  
  
  “我家小姐要是看见了,那今晚就得一起挑灯抄写了!”
  
  
  叫得婉儿身边的翠丫头也在憋笑,也不知道帮我还是损我。
  
  
  最后答应了请她去京城百鹤楼吃一顿全鱼宴才哼哼唧唧的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