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重生Alpha桃花将军 > 第58章春水浓如染(三)
  京都里的喧闹平息,四处一股荼靡之气,雾水迷茫,夜深人静,宣政殿内却灯火辉煌。
  满地烛火摇曳,映出御前太监玖儿的细薄脸皮,正直挺挺站在门口,困得打哈欠。
  三更天了,皇上也太勤勉。
  迷迷糊糊之间,瞧见一身紫金官服跃入眼帘,吓得打个激灵。
  一品大员,无论是谁,他都要睁大眼睛。
  枢密院主使承欢提盏海棠灯,正往殿内走,玖儿躬起身子,舔脸来迎,“哟,主使怎么大晚上来了,还劳烦你自己提灯,那帮小奴真不长眼啊。”
  伸手来接,对方挥手,掸开身上的山茶花瓣,“你下去吧,我与殿下有话说。”
  玖儿也聪明,赶紧携众仆人退出殿内。
  冷霜檀抬头看了眼,也不知瞧没瞧见,继续翻着奏章,直到对方跪下施礼,才慢悠悠道:“三更半夜还不睡,到我这里干什么,偷偷摸摸。”
  承欢先来奉茶,“陛下也没睡啊,臣怎么敢。”
  “我是劳碌命,都说天子权力无边,王位人人艳羡,我看就是个劳工,只能操劳一生。”
  承欢乐起来,“陛下又说笑。”
  冷霜檀扔下御笔,伸个懒腰,“有事快奏,我也犯困。”
  对方犹豫一下,压低声音,附耳:“陛下,今晚欧阳家与苏家大婚,陛下先走,后留下臣,偶然知晓些事,不知当不当讲。”
  “少卖关子。”天子也忍不住打哈欠,“他们两家能有什么事,直说吧。”
  承欢嗯一声。
  “臣今日在欧阳家无聊,左右不过吃酒,来献殷勤的人太多,实在懒得应付,干脆躲到后院中的小亭休息,恰好围在几座假山石间,别人看不到,盖着裘衣眯觉,忽听不远处廊下有人说话,臣想着妇人之间闲聊,我也不好听,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梵龙王爷几个字!”
  梵龙王爷——这朝中谁还会提起,冷霜檀蹙眉,听对方继续轻声道:“臣好奇,偷偷看了眼,竟是苏家夫人与——林夫人。”“林夫人,哪个林夫人。”
  “上官侍郎的母亲。”
  “林蝶柳!”冷霜檀直起身子,“你可看仔细了。”
  “绝对没错,臣还听到些陈年旧事。”
  遂细细道来,冷霜檀垂下眸子。
  他对梵龙王爷的传闻也知道些,若说这样的绝顶乾元会突然坠楼,属实离谱,不过此乃过去的谜团,没必要追问。
  不成想还有这么一出。
  兀自笑了笑。
  一直以为上官玉林是林蝶柳与人私通的孩子,这么看来,反倒是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与林蝶柳之间不过相互利用,倒也可以,只要上官衡死了就成。
  “你知我知,这件事到此为止。”天子冷冷抿唇,又饮几口茶,目光一凛,“怎么这翰林医官院泡的茶,总如此难喝。”
  “良药苦口利于病,虽说不是药,但对身体好,陛下需忍着些。”
  承欢接过茶盏,微微噙起唇角。
  皇宫北院的翰林医官院,金黄琉璃瓦积攒的雪花已消,翠色镶边映在娟纱红灯笼下,也像这普天盖地的春意,娇俏可爱。
  十七公主身披大红羽白裘斗篷,只带上暖莺,顺游廊来到内堂,推门就见丰抒羽在黄花桌前坐着,桌上放杆小称,正在量药。
  鼻尖一股草药味,十七公主留丫鬟在外面,笑嘻嘻来问:“丰御医真是仔细,一天到晚在医官院待着,我看你八成都睡到这里了吧。”
  丰抒羽放下药,施礼,净手,“公主又揶揄臣,我不过受公主之托,在研究摘星楼的香。”
  “那你研究出来没有啊?”她伸手捡一块香丸,放在烛火下瞧,“还是番子的香,真奇怪。”
  “臣正在琢磨,目前没找到头绪,不过嘛,虽说楚月一直禁用番子蛊药,但好比如玲珑姑娘这样的,也有可能带入皇宫。”
  说罢好奇地瞧了眼霜雪,“公主大晚上来这里,就为此事?”
  十七公主别过脸,帕子在手心攥来攥去,不知如何开口,又想自己与丰御医从小长到大,何必躲闪。
  “丰御医,我并不是为摘星楼的香。”顿了顿,盯着灯火窜来窜去,仿若心口直跳,缓缓道:“你可听说过——医官院有种能让人,哦不,就是会让人受得住强大信引的药!”
  丰抒羽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一遍,“受得住强大信引?”
  “就是——唉,算了。”大晚上倒春寒,跑这里来显眼,十七公主干脆不绕弯子,直话直说,“丰御医可听过梵龙王爷与王妃之事,两人同属绝顶乾元,按理信引应相互排斥,如何还能结契,听说是服了医官院的药。”
  原来十七公主想问这个,丰抒羽哑然,寻思会儿回:“好像听过,但同为乾元婚配,实在太少,即便真有药,如今也不会存留,或许能找到方子,公主想要?”
  霜雪点头,“麻烦丰御医找一找。”语气太急切,立刻羞赧地:“那个——不是我用,有个亲昵的朋友需要。”
  此地无银三百两,丰抒羽抿唇乐,说遵命。
  “臣尽快,公主别急,哦不——请公主的朋友别急,最晚三日,一定让人送去。”
  霜雪点头,“你办事最让人放心。”
  她往外走,对方提盏灯,仔细跟在后面,夜色蔓延整个医官院,廊下烛火不明,唯有眼前一片光晕。
  想来两人也认识十来年,如今丰抒羽也到该成亲的年纪,据说上门说媒的不少,但人家没一个能看上,霜雪也好奇。
  夜幕星河,最适宜敞开心扉。
  “丰御医比我大几岁吧。”公主随口问,言语调笑,“怎么到现在都没听说有意中人啊?朝中可传遍,说你挑三拣四。”
  丰抒羽紧了紧披风,不紧不慢地回:“终生大事自然要挑一挑,此时不挑,更待何时,一辈子相濡以沫可不是件容易事,难道人人都像公主一样运气好,与驸马感情如胶似漆。”
  “你怎知我与她感情好?”
  “公主怎么还和小时候似地,总觉得臣傻,连如此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
  霜雪噗嗤一笑,谁会认为春闱头名笨呐,只不过丰抒羽这个人性子软,总是一副温雅模样,谁与他玩笑都不气,尤其是属性之事,一会儿一变,惹得外人议论,人家也无所谓。
  她其实挺欣赏他,私下说话便随意。
  “丰御医啊,可要寻个脾气温顺的乾元才成,省得将来让人欺负。”
  “那公主替我留心一下,真有不错的,可要抓紧。”
  “此话当真!”公主起了逗人的心思,晓得近日玲珑常往医官院跑,故意揶揄:“我身边倒有个小丫头,十分可爱,除了没属性之外都齐全,但我们家的姑娘可不做小,你要想好。”丰抒羽大概猜到,边走边笑出声,“殿下说的是玲珑姑娘吧,实不相瞒,在下恐怕高攀不起,小丫头对我可半点意思都没有。”
  霜雪自然晓得,仍忍不住打趣,“怕什么,单凭丰御医的人品模样,家世才学,又是个知冷知热的御医,还拴不住小姑娘的心嘛。”
  说的自己都笑了,玲珑那个丫头,也不知谁能压得住。
  丰抒羽摇头,语气却认真几分,“殿下,咱们说正经事,提起玲珑姑娘,不得不让人想起那个头疼的唐贤礼,陛下派人来问好几次,有没有法子医治,唐华庆也总来烦,我恨不得找地缝躲起来。”
  这件事拖得太久,十七公主也知不妥,示意让暖莺先在外面等,与对方驻足在冰裂纹栏杆边,低声问:“玲珑还没给你解药?”
  对方摇头,“小姑娘倔得很。”思忖会儿,又道:“这件事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尤其对玲珑不利,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陛下若真下狠心查,肯定找得到破绽,那会儿咱们反而被动,不如公主劝一下玲珑姑娘,把解药给我,就说是医官院研制出来,唐贤礼一旦好了,也便不会追究。”
  拿药不难,但如果那个登徒子醒过来,万一记起事情原委,玲珑岂不麻烦。
  霜雪可冒不得这个险,急着问:“你可有把握,不让唐贤礼想起如何中毒。”
  丰抒羽抿唇一笑,“殿下放心,我既然说出这种话,肯定心里有数,咱们就让他把过去的事都忘了,没准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呐。”
  “哟,那不是和一个人死了,又回来似地,还挺沾光。”
  “公主说的是死而复生——”丰抒羽眼里起了光,不愧是个做御医之人,只对生生死死之事感兴趣,“臣倒是很想弄个死而复生的药吃吃。”
  霜雪拢起斗篷,踱步往外走,一边笑道:“丰御医疯了吧,好端端活着呐,吃什么起死回生的药,要吃也是延年益寿才对,等哪天有空,先给我配几副青春永驻的方子。”
  对方拱手称是,风吹起碧蓝圆袍衫,卷起一夜花落。
  她说到做到,没几日便将药丸配好,让人送到栖凤阁。
  十七公主也与玲珑商量,将解药给对方。
  转眼又到三月,水边祭祀祈福之时,皇家车队浩浩荡荡来到静水边,满眼桃红柳绿,花海纷飞,众人玩得尽兴,直到夜幕星河才返程。
  冷霜檀回到宣政殿,吩咐承欢叫唐华庆来说话,一边撩袍子坐在皇塌上,笑意浮在唇角,“我看今日他那个傻儿子已经好了,医官院的药还挺有用,别拖了,夜长梦多,让那个老家伙来,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承欢领命出去。
  不一会儿,带来身着紫金官服的唐华庆,宽袍大袖下罩着的瘦弱骨头咯吱乱响,年纪已大,看上去面黄肌瘦,精气神倒还在,算计全写在眼睛里。
  实在像皇城司的人,荡悠悠和个魂儿似地。
  近前施礼,“臣参见陛下。”
  冷霜檀噙起唇角,“皇城使不必客气。”满眼笑意,语气亲昵,“我看今日祈福,另公子气色不错,据说贤礼最近爱上读书,看来明年春闱,必要蟾宫折桂啊。”
  唐华庆连连谢恩,脸皮都笑出褶皱来,他年事已高,左右不过担心这个儿子,人虽聪明,却不学无术,和花名在外的御史台公子龚逸飞差不多,如今那位下落不明,朝中传闻众多,还好自己儿子改邪归正,总算因祸得福吧。
  “都是托陛下的福,我唐家必定对陛下感恩戴德,来世也要做牛做马——”
  “得了,得了。”冷霜檀笑着摇头,“皇城使向来是个爽快人,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不过——”语气一变,那双本就看不清的眸子愈发幽深,“我一直有件事搞不明白,皇城使或许可以指点一二。”
  两人之前就会过面,唐华庆心知肚明。
  他为官数十年,专门做的是暗处勾当,最擅于踹度人心,何必在这里打哑语,遂起身,又再度施礼。
  “陛下,臣愚笨,年岁也大了,许多事已经记得模糊,如果陛下可以稍作提醒,臣肯定知无不言。”
  名副其实的老滑头,事到如今还不松口,冷霜檀淡淡一笑,“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摘星楼,我与皇城使素来交心,比亲人还亲,没理由绕弯子,你也明白,前皇后走得早,我心里一直放不下,据说母亲生前去过摘星楼,你们皇城司的人遍布宫内外,可曾见过?”
  唐华庆蹙眉,显出为难神色,犹豫会儿回:“陛下,我皇城司的人再多,也不能监视前皇后啊,更不好随便出入后宫,还请天子明鉴。”
  冷霜檀垂眸抿茶,心里直冷笑,皇城司的人连自己身边都安插不少,说得还挺乖。殿里的赤金龙纹沙漏缓缓流动,除此之外整个大殿寂静无声,天子沉了沉目光,语气放低,“皇城使不必焦急,我又没怪你,那咱们换个说法,当年杨妃之事,皇城使还没忘吧,那夜先皇下旨,让皇城司的人搜查摘星楼,逮住杨妃与宫人私通,你难道不在场?”
  唐庆华哦了下,张张口又合上,欲言又止。
  冷霜檀也不急着追问,单手靠在软枕上,半闭眼睛,有的是耐心。
  对方自知躲不过,干枯手指摩挲着络腮胡,愁眉不展,又长叹一声,噗通下跪,“陛下,当年那件事,臣——确实在场,并非故意隐瞒,实在是先皇有命,说此事有辱皇家威严,不可外传。”
  “时过境迁了,如今我在皇位之上,理应知道所有前尘往事。”笑了笑,微微抬眼,“尽说无妨。”
  唐华庆直说遵命,顿了顿,道:“原是有人通风报信,发现后妃在摘星楼私会,先皇震怒,命臣带皇城司一等侍卫前去搜查,由于此事不好声张,臣也没大张旗鼓,左右加我不过三个人,那夜也是三更之后,宫里已宵禁,臣带人潜入摘星楼,果然瞧见杨妃与一个宫人,言语暧昧,后面的事陛下肯定也都知道了。”
  “那个宫人是谁?”
  “一个普通宫女,哦不,后来说是医官院的什么医官,当时就被处死,陛下不必担忧。”
  冷霜檀用修长指尖捻着茶盏沿,兀自沉默。
  唐华庆抬眼偷瞄,不敢僭越。
  半晌才听对方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城使再仔细想想,我怎么觉得不对呐,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
  忽然这样问,唐庆华愣住,不知如何接话,又不好继续装哑巴,试探地问:“陛下,臣愚钝——”
  “皇城使可不是愚钝,我看——恰恰太聪明了。”猛地放下茶盏,当啷一声,惊得殿外小太监差点冲进来。
  承欢摇摇头,对方立即回去站好。
  御前侍奉如履薄冰,小太监还想多活几年。
  殿内的冷霜檀起身,走下龙榻,眉宇具是凌厉之色,满堂气氛如大雪将至,压抑至极。
  唐华庆依然跪着,头低得快挨到冰凉地面。
  “既然你不想说,倒不如我来。”不冷不热,不气不恼,悠悠地:“皇城使只当无事听听书吧,比如——那夜摘星楼内的妃子并不是杨妃,又或许惑乱宫闱之人其实是——前皇后。”
  唐华庆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瞧天子冷若冰雪的眸子,浑身寒涔涔。
  竟然一切都清楚,适才不过给自己个机会坦白而已。
  可如此隐秘之事,对方怎会知晓,他可是准备咬死不说,直到百年之后。
  年轻天子,深不可测。
  既是如此,他也再没那个熊心豹子胆端着,急惶惶磕头,连声音也苍老下来,自己听着都可怜。
  “陛下息怒,息怒,陛下明察秋毫,老臣自愧不如啊,但老臣也不是存心隐瞒,倒底还要顾及先皇颜面,何况皇后她是——”
  腾地噎住,把那句乃陛下母亲咽回去。
  谁知道这位祖宗的意思,一把老骨头了,不易啊。
  “皇城使不妨再说一遍,越详细越好,尤其有关那个医官,是死是活,如何处置,我——洗耳恭听。”
  冷霜檀驻足不前,鹰似的眼睛盯着窗外暗压压夜空,眸子也沾上夜色,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揭开秘密,就结契哈哈。
  公主:好不容易——
  苏涅辰:丰御医威武。感谢在2023-06-3012:24:22~2023-07-0112: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