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清明
夜色,一座名为洪听屁大的小镇子,家家户户点着灯笼,有位穷苦少年,用手抓着自家院子的黄泥墙。
他从中抓出一只虫子,右手拿着一张黄纸,用着那张黄纸左右拍了拍。
嘴巴念叨,好似是让家中长辈在这回魂夜中,回来看看一般。
从镇子,祖祖辈传下来的,一句俗话讲:四月四,黄纸贴泥墙,家中长辈回来长。
少年名叫徐明安,他娘姓赵,他爹姓徐,这镇子算是秦地一块儿,最为偏僻的地带。
早些年头,他娘就不知道跟谁跑了,只留他们爷俩,前些年头他爹出个远门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没办法,为了讨口生计,每天只好死皮赖脸的跟着那位名叫赵老头的大夫。
时间久了,赵老头也扭不过,只好以每月三百文钱,收了这个徒弟。
不过给他列了三条规矩。
一、
不让他进那个后院。
二、
别家来了病人,不可以在那大喊大叫。
三、
从红西路来的,教书先生或是一位年轻的阴阳先生,一律不得阻拦。
上面的事儿,无论徐明安犯哪一条赵老头都会给他撵出去。
小镇子总共有三家药铺,但人生总是这样,总当你过得舒服的时候,总有一两个晦气事儿,找上你。
他刚在赵老头哪,熬了差不多三个年头,马上就能学上一点救人的本事,人家就给他踹了出去。
徐明安放下手中那张黄纸,将虫丢在地上,抬头仰望星河。
少年回想起那位赵老头,平时凶巴巴的,但对待另一位徒弟时却是笑脸相迎。
赵老头也说过,他不是干这活的料子,也早就想过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赵老头给踹出去。
但镇子,世世代代都是种地为生,赵老头能这穷乡僻壤之地,收到个弟子也极不容易。
在徐明安15岁也就是今年,未月、镇子中几个村子的三家药铺被官府查封。
他记忆清晰的记得,那个算自己个师傅的赵老头,平日中教他读书写字。
徐明安虽说在读书写字上面学的极快,但一到品药记药方面,就像是个榆木疙瘩一时间给赵老头气得不清。
好在另一位弟子赵神乐,记得清楚,药材与药方能活学活用,让赵老头对他亲爱有佳。
在药铺被查封后,未月,暮色老大夫正对着后海,闭上了,眼睛。
而这小镇当中三个村子,世世代代都是以种地放牛为生,而赵老头算是镇上唯一的大夫,也是这的本地人。
被赵老头踹出门后,徐明安就回去继续守着那坐他爹造的房子,不过几块泥墙和一些种下的草树,再无其它。
穷也是真的穷,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你要让徐明安败家,可哪有什可败的呀?
眼看家实在解不开锅了,他便在镇上四处找事情做,可无一例外的,都是说徐明安年纪不够为由,将他撵了出去。
前些日子,镇子上的赵寨村来了几位道士,说是收徒弟,管饭开工钱,徐明安也去了。
不过人家见徐明安,瘦的跟猴似的也就不要了。
一有空便去后海,河边挖野菜,抓鱼。
天空上繁星点点,蜡烛明晃晃的亮光打在徐明安的侧脸上,一张白净可身体却是有些发黄,金色的眼睛如同明珠般闪闪发亮。
外界欢声笑语,黄土屋中破衣少年却是用手,扶摸泥墙。
“祖母,能回来看看孙儿吗?巳月初九,便是孙儿的生辰了。”
黄土墙上,几个雄孩子爬上土墙,哈哈大笑,他们也是后街当中,远近闻名的雄孩子。
时常上清苦少年家中找事。
徐建同几位玩伙,站在泥墙上颠弄著石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明安。
“劈啪啦。”
小石头,徐明安自己的脸贴黄泥墙前,任由石子打在自己身体上,一声不吭。
见此,他们反是越加来劲,“徐明安,你就是个野种,你该不会是,你娘在外面瞎搞的吧,难怪你爹都不要你了。”
徐明安用着手护住后脑,徐建几人见此哈哈大笑。
毕竟在后街当中,谁都不可以不受欺负,但单单他徐明安除外。
徐建用捏了捏在手中,半个巴掌大的石头,猛得,丢向靠着黄墙的破衣少年。
“你连你奶奶都给克死了,你这种杂种还有脸活世上?哈哈,早死早投胎。”
破衣少年双拳紧握,“你们够了!!”
老树上的小鸟被惊的四散而逃,树尖摇晃,天地寂静。
徐明安两拳难敌四手,最后却是落得个遍体鳞伤。
村中老少,欺无力,落得风言,半日闲。
草鞋少年从地上爬起身子,左瘸右拐的走进小院中,他坐在老树下,冷风吹打徐明安流下血的伤口。
少年眼看星河,回想起祖母,在生父亲离开后将自己一手养大,在前年,月下闭上眼睛。
此后徐明安,从小街巷尾再到别村,镇内,吃过草,吃过树皮。
从始至终,他只记得祖母教于自己的道理,从一件事开始,自己就要想好后果。
可有些时候,大多事情,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一切的一切,难以改变,也很难随自己的本愿。
徐明看向自己家左侧的泥墙,叹了口气。
“徐明安,你这草包在吗?”
隔壁人家的少年,坐在墙上,一只手扶著自己的侧脸。
这位少年名叫齐心,是小镇外一家商贩之子,从儿时被送到君舍村当中,来这后街与徐明安做起了邻居。
从此之后,齐心之父再也未来过,妇道人家时聚在一起,弹劾名为齐心的少年。
但齐心的日子,过得是比村中大多数人滋润,他时常亲眼,看着徐明安被村中的赖熊(经常干坏事的人)欺负,在家中冷眼旁观。
徐明安有气无力道:“齐心,你难道看不见我吗?唉”
华衣少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朝破衣少年丢去。
“徐明安,你还手,老老实实的受着不行?”
华衣少年,眼底嘲弄,如不近距离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什。
草鞋少年接过小瓶,“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骂我祖母,我就是要还手。”
华丽衣服的少年,在草鞋少年身上打量,冷笑了两声,但还是提醒徐明安。
“土包子,别一会上药给自己的时候,疼坏了,到时候记得叫你齐爷爷我,说不定齐爷爷我,发发善心就帮你了。”
徐明安,轻勾起嘴角笑了两下,将药摸在伤口上,一声不吭,给齐心看得没了兴趣,打了声招呼,回了屋子。
徐明安面对老树,双手合十,嘴巴念念有词。
“我心明镜,天地静安,明心静安。”
破皮少年抱着那棵老树,破衣少年眼角流下泪水,沉沉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