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在老贾家住到了槐花三朝回门之后，才施施然回了机关家属院那边。
她现在对老王与其说是放心，不如说是放任。
男人要是能被管住，那就不叫男人了。
在工作上秦淮茹早就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进取心，等再熬上几年，到了退休的日子，她可不准备像别人那样，还要占着位子不挪窝，肯定是第一时间去办手续的。
这些年她也算看明白了，儿子小时候跟她说的那些话，真不是什玩笑，这个社会在变，变得好了，也变得坏了。
好的是生活、坏的是人心。
也可能人心一直都是坏的，不过是前几十年那些坏的东西被信仰的力量克制住了。
现在，人心乱了、私心重了，以后也许像儿子说的还会更乱。
这些不是她一个女人能管的事情。
过去的女人讲究相夫教子，新社会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如今更是不得了，当家做主的怕是要成了大多数。
她记得儿子还说过，以后会有小老婆、私生子满天飞，拿着无耻当荣耀的日子，自己见不见的到两说，照现在这样子走下去，也许真的会有那一天。
正因为相信儿子的预判，她对自己和老王之间的感情，看的也就淡了很多。
原本就是半路夫妻，生活经历、环境，个人的兴趣爱好、学识地位，都有着难以掩盖的差别，过去之所以能将就，也许像刘红梅说的，一是自己能生养，二是有个好儿子，三是自己一贯比较会迁就别人。
是啊，自己这十几年，可不就是这过来的吗。
可她现在对老王这人有点失望。对方在处理儿子的事情上，完全按照王家的利益在做，根本没有考虑过她们母子俩的意愿，也恰恰说明人家没把自己当回事，骨子就没看得起过她秦淮茹。
也罢，谁叫她秦淮茹出身低呢，自己就是个好生养的工具，做好分内的事情才是人家想要的，只是连累孩子了。
这段时间秦淮茹也想过两个人的未来，离婚之类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她和老王都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选择。
说到底，不是丢不丢人的事，两个人的子孙有着血缘上的羁绊，贾王两家更有着利益上的交融，是分不开的。
日子该将就还是要将就，不过不能再迁就这人了。
她现在多少有点羡慕张老太，真的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以惬意的四处逛逛，在外面比过去那些地主老财家的老太太还要风光。
不像自己有这样那样的约束，无法自由自在的享受儿子所给与的舒适生活。
她算著还要熬将近五年，才能彻底解脱出来，就感觉日子过得真慢。
到时候，若是不想伺候老王家了，就到南方找儿子去。
嗯，最多把小女儿也带上，哪怕初六这闺女姓王，想必儿子儿媳妇也会容下她的。
相比于王海东，她觉得还是那两个当哥哥姐姐的更懂教育一些，不会把孩子带歪了。
对于秦淮茹的这些期期艾艾，贾老师和王雨嫣略微知道一些。
几天来他们聊得比较透彻。这种近乎于举家迁居的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事，对家庭以及亲友的影响都不会小，作为两个人的母亲，秦淮茹有知情权。
至于万海东那边，人家没问，王姑娘和贾老师也没说。
移居的城市已经定了下来，各项手续也办的差不多了。最多这个月底那边的调函就能过来。
现在的贾老师就是在学校按部就班的打发日子，而王姑娘也在逐步做着移交手工作的准备，教学任务当然也没有落下。
最开始贾老师考虑的是去龙盘虎踞之地的金陵。
金陵大学就很好，但那现在没有新闻专业的设置，王姑娘习惯了大学老师的角色之后，也不想回到坐机关的日子去，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州和无锡都考虑过，两个江南名城，都是宜居之地，只是在工作单位方面，可供选择的范围更窄了一些。
广州倒是也有邀请的名校，但那的语言问题对两个孩子来说不太友好，而且那边在文化方面的氛围稍稍薄弱了点，也就早早被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
最终的目的地定到了淞沪。
王雨嫣在下学期开始，编制和人事关系将正式落户震旦大学。同时出任震旦新闻系的副教授，兼任淞沪社会科学院信息研究所副研究员、副所长。
贾老师的编制和人事关系将落户淞沪社会科学院。
他也将出任淞沪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副所长，兼任震旦大学历史系副教授、淞沪音乐学院教授、淞沪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淞沪棋院副院长、淞沪围棋队总教练。
此外，两人的其他社会职务、职衔，比如音乐家协会、作家协会、美术家协会、新闻工作者协会等协会会员、副理事、理事之类的头衔，也将在迁移到沪之后逐步落实。
各种名头似乎很响亮，对他们俩而言，其实也就那回事。
王姑娘将来的重心会在教学方面，所以会更重视震旦大学的教职和编辑、记者的职务以及职称。
而贾老师不准备在教学上努力了，他也不想再度传出个师生恋一类的绯闻，弄得再次迁居。
所以在他办理调动前就已经约好，那些职务纯属虚衔，在完成必要任务的前提下，大多数只要开开讲座就行，没有太多约束。
当然，为了减少麻烦，这次调动少不了盘外交易，对社科院两家研究所和震旦新闻系的感情投资不少，想必能安宁几年。
很快，那边的正式调函就过来了。
王雨嫣那边办的比较顺利，尽管有人惋惜，但去意已决的王姑娘没有多少留恋的意思，也没人会挡她的道。
贾老师这有些麻烦，中医学院的兼职正式辞了，但央音的兼职却被保留了下来，职称还从副教授提为了教授。
依旧是每学期一两次讲座，没有具体教学任务。
不得不说，艺术类院校，在分寸尺度方面，放的还是比较开一些，丝毫没有因为他的事情有所影响。
燕师大这边最麻烦。
系是支持他走的。虽然是自家的嫡系学生，这次受了偌大的委屈，几乎名声扫地，而自己这些师长却无法为他出头，再要拦着人家另谋生路，就太不地道了。
麻烦在校领导方面。
不地道的人，到什时候都不会地道。
那位当初主张严查的副职，以后续还有些问题要理清一下为由，拦著不让盖章，为此还闹上了校务会。
得到消息的贾老师真的恼火了。
校务会当天召开之前，学校的两位主要负责人，分别接到电话，被各自的老领导狠批了一通，最终麻利的放了人。
八三年六月十日，星期五，办完所有手续的贾老师和王姑娘，拖家带口的前往机场，在秦淮茹和槐花两口子送行的祝福声中，乘机飞往淞沪，开启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