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殉火者说 > 第四章:命运的剧本
  时间既不会加快脚步,也不会放慢脚步,它大概是世上唯一公平的事物。
  
  
  在这场沉默的较量中,最先败下阵来的仍然是岑归筝,他轻轻叹了口气,
  
  
  “得罪了。”
  
  
  元神猛然撞击在少女身体上,十境强者的残存元神强行接管了身体的行动权。
  
  
  “把煎熬留给以后吧。”
  
  
  他感受到少女地激烈反抗,然而一切都显得软弱无力,岑归筝咬了咬牙,转身向酒馆深处那个少女的秘密隧道跑去。
  
  
  可他有些高估了这副身体的体力,长久的营养匮乏以及背负着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让这段旅程变得异常艰辛,他犹豫着是否要将老狗丢在原地。
  
  
  “岑归筝。”
  
  
  赤橙的声音变得格外坚定,
  
  
  “至少,救下这一个吧。”
  
  
  他嗅到了那声音之下隐藏的味道,像是一座火山爆发前弥漫天空的硫磺味。
  
  
  倘使他拒绝,赤橙恐怕会不顾一切地和他鱼死网破。
  
  
  “好。”
  
  
  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墙壁上,少女的身体在那条崎岖的隧道中穿行着,濒临极限的喘息声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声响。
  
  
  黑暗中,猎手轻轻吐出蛇信,柔韧的鳞片在岩石的缝隙中穿行,留下湿滑的踪迹,追踪著那份在它耳中无比清晰的振动。
  
  
  近在咫尺的血肉香味刺激着它的凶性,涡轮般的猎口微微张开,随后猛然如利剑般刺出!
  
  
  “早就闻到臭味了。”
  
  
  少女甩开背上的老狗,回身将手中的短刀刺向蟒蛇般的虫兽,钝刀被巨力震得弹回,却也堪堪招架住了这偷袭的一击。
  
  
  猎手的猩红眼睛锁定少女纤细的右臂,随后如同所有掠食者全力狩猎时的姿态,弓起身体如同一支箭,敏锐地捕捉著对手的破绽。
  
  
  同对面蓄势待发的蟒蛇一般,岑归筝也下压重心,力量如溪流一般从四肢百骸汇集到腰部。
  
  
  过去的记忆刺激着他的神经,让这具陌生的身体任由灵魂支配,手腕轻轻抖动,像是被风托起的风筝,自由而又带有束缚。
  
  
  天剑一式·归筝
  
  
  孱弱的身躯与迟缓的神经根本无法捕捉到这一剑,他早已闭上了双眼,任由灵魂调动每一块肌肉来参与这场舞会。
  
  
  精准地拆解面前的血肉,像是一位工匠拧动齿轮,一位画家勾勒色彩般浑然天成,得心应手。
  
  
  猎手吃痛发出嘶鸣,痉挛鼓胀的肌肉自然成为它致命的弱点,而那个少女的动作像是机械族的金属疙瘩一般迅捷而又致命。
  
  
  大量血液的流逝让它的反扑愈发无力,像是身上插满刀刃的斗牛,只剩下一具活着的尸体做着争斗,然后在斗牛手的挑逗中衰弱死亡。
  
  
  一刀又一刀,少女的身形如树叶在空中反复飘荡,险而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撞击与撕咬,直到猎手的力量随着血液流失殆尽。
  
  
  解决掉这头蟒蛇并不能带给岑归筝任何喜悦,他已经快要耗尽宝贵的体力了,而向上攀爬的道路还剩下漫长的一截。
  
  
  疲惫,酸痛,以及身体透支后的无力感让他差点一头栽倒,他扭头去拉地上的老狗,却发现身体自然归还了它原来的主人。
  
  
  “帮大忙了魔鬼先生,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鬼火一般的元神静静消失在赤橙的肩头处,那位古板的魔鬼先生大概是真的累了,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赤橙背起老狗,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上攀爬,洞口涌来的风吹过鬓发,给她昏昏沉沉的大脑带来一丝慰藉。
  
  
  十米、五米、三米……少女满是血渍的手掌用力扳住洞口,推开那块掩门的岩石,感受着有些温热的晚风。
  
  
  “终于上来——”
  
  
  她刚将大半个身子压上岩石,地下传来坍塌破碎的巨响,天摇地动具现化的一刻才知道是多恐怖的场景!
  
  
  仿佛不会终结的轰鸣声与无处不在的剧烈震荡将赤橙在通往地表的最后一步拦下。
  
  
  “格纳”塌了,连带着几十万人和那些前来狩猎的虫群一起埋在了这片废土下,岩石与黄沙成了天然的棺椁,整片地域下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好巧不巧的是,赤橙所在的地方刚好是坑洞的边缘,她像是被挂在一个七十度的悬崖上,苦苦挣扎在峭壁上开着的一朵小花,而这多小花还要单手吊着一个不省人事的成年男人。
  
  
  身体传来一种被拉断的撕裂感,她能轻易地感觉到自己即将支撑不住,也许就是下一秒。
  
  
  仅剩右眼的老狗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看了看身下坍塌的格纳,又看了看苦苦挣扎不肯松手的赤橙,突然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放手吧,女士。”
  
  
  “你他妈在说什废话,我废这大力气才把你救上来!
  
  
  给我活下去,我还欠你一天的酒呢!”
  
  
  虽然嘴上不肯服输,但她的身体确实到了强弩之末,血肉模糊的手掌每时每刻都传来刺痛感。
  
  
  “赤橙,一条老狗活到十岁就是极限了,我就该在这死掉了。
  
  
  是我把虫子招惹来的,我该给格纳的其他人陪葬。”
  
  
  “别放屁!在那自说自话的,给老娘滚上来!”
  
  
  赤橙想用力将老狗甩上去,然而下方的那条胳膊已经半脱力了,无论如何也没法再供她驱使。
  
  
  “我的路就到这了,虽然的确没活够,但也算回本了。”
  
  
  他轻轻呢喃著,仅剩的眼睛也变得视线模糊,他知道,身体没挖干净的寄生虫正在吞噬他的另一只眼睛,恐怕他的内脏已经被啃食一空了。
  
  
  在渐渐模糊的视野中,红发的女孩像是一团火光,燃烧在这令人泄气的世界上。
  
  
  “赤橙,没喝的酒就算我请你了。
  
  
  要活下去啊。”
  
  
  赤橙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老狗洒脱地坠落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声响。
  
  
  她用力爬了上去,坐在这块她曾经很喜欢的石头上,看着这片曾经很喜欢的风景,痛苦地蜷成了一团。
  
  
  些许的血液从崩裂的伤口处涌出,渐渐浸透了藏在内袋处的古书,陈黄的纸页迅速燃烧,在少女的颈下留下一处纹身——殉火之章
  
  
  被封存的古老知识随之涌入到她的脑海,却没能换来主人的一丝喜悦。
  
  
  她茫然地感受着那突如其来的力量,像是一个乘船的人将自己的一切行李抛下后找到了修补缺口的工具,巨大的荒谬感让她几近崩溃。
  
  
  倘使这力量早些出现——她依然没法救下任何人,但至少不会无力面对,像是见光的老鼠一般惊慌逃命。
  
  
  可命运就是如此喜欢戏剧,它把第三幕要用到的宝剑藏到了第四幕,以拙劣的手法愚弄著舞台上的角色,直到他们向它亮出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