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兰在红玉阁待得不久,回到容记的时候才刚到中午,却瞧见李昂在铺子无聊的摆弄著货架上的那些木匣子。
  
  容若兰没有吱声,红月刚刚才答应帮她忙,回来就骂人家妹夫似乎不太好,只是淡淡道:“公子和我一起用饭吧。”
  
  店铺的伙计听到都很吃惊,要知道容若兰向来是比较严厉的,时刻都注意和这些伙计保持一种疏离感。
  
  一来她是个寡妇,不便与男子走的太近,哪怕是她顾的伙计也一样,免得生出流言。
  
  二来她能把容记做到今天这个程度确实花了很多心血,要想把这份生意继续做大,她自己就得维持一个强势的形象。
  
  一直这样坚持下来她的心也很累,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风光的外表下掩盖的也不过一具疲惫的身心。
  
  李昂不知道容若兰过往的故事,至于女子经商在他看来也是平常之事,没什特别的。所以老板叫自己一起吃饭,他并未觉得有什不妥。
  
  容若兰让李昂与自己相对而坐,其实这是想在气势上给李昂一些压力。这一招她在其他伙计身上用过很多次,效果很好。
  
  李昂坐得很坦然,吃顿饭而已,坐哪都一样。
  
  其余伙计已经感到了老板的情绪不对劲,纷纷识趣的端著碗坐到店铺门口去吃饭。
  
  饭食端了上来,容若兰吃的很简单,几块糕点一碗粥。李昂面前也是一样,只不过糕点多了几块。
  
  两人埋头安静的吃着,容若兰吃得很慢,心思并未放在食物上。
  
  “还未请教公子贵姓?”
  
  “免贵姓莫,单名一个臧字。”狐儿、红月、青青都这叫他,李昂也就习惯了。
  
  “莫公子,你若算不清账目我可是不会付工钱的。”
  
  “那是自然。”李昂若无其事的答道。
  
  “那莫公子还在店游手好闲?”容若兰将“游手好闲”四个字念得特别重。
  
  李昂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平静答道:“我就随便看看。”
  
  容若兰捏了捏眉心,感到气结,只能在心中默念:我不气,我不气。
  
  “莫公子,我雇了你一天,你就应该把一天的事做完。”
  
  李昂抬起头莫名的看着容若兰,心想:不是说食不语吗?这女人怎说个没完。
  
  “我说错了吗?”容若兰问道。
  
  李昂放下碗,问道:“东家,你到底想对我说什?”
  
  容若兰从未被自己的伙计这质问过,顿时火冒三丈,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厉声道:“莫臧,你不要太过分了。”
  
  此刻容若兰也顾不得红月的面子了,今天不给这个莫臧一点脸色看看,她就不姓容。
  
  李昂也怒了,他最烦女人搞突然发作。以前他就交往过这种女朋友,因为自己心情不好随便找个理由对他发脾气。
  
  “请问东家贵姓?”
  
  “容若兰。”
  
  李昂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会发火,但他也不想一直这样扯皮,起身道“容老板,你是雇我来干活的,不是花钱让我来挨骂的,告辞。”说完便转身走出店铺。
  
  容若兰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直接走了,一时间懵在当场。
  
  门口的伙计们也搞不清楚是什情况,都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
  
  李昂走出几步后突然站住,又转回身走进店铺道:“容老板,你先把工钱付了。”
  
  容若兰回过神来,急促的呼吸让衣襟波涛汹涌,冷笑道:“活儿都没干还想要工钱?给我滚。”
  
  李昂一愣,试探道:“你就为这个发火?”
  
  容若兰撇了李昂一眼道:“我雇你干活儿,你活儿没干还要拿工钱,我不该发火吗?”
  
  李昂知道误会在哪了反而不生气了,自己又没做错什,何必为了别人的无知生气呢。
  
  “容老板,账目我已经对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去看,看好了请赶紧把工钱付给我。”
  
  容若兰狐疑地看了眼李昂没有说话,转身朝屋走去。
  
  李昂也跟着走了进去……
  
  桌上放着一页纸,纸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有容记在漓江城两个店铺的开支与收入结算金额,以及给红玉阁等几家青楼的送货账单结算金额。
  
  容若兰坐到位置上,抬眼看了看李昂便埋头核对起来。
  
  一炷香之后容若兰又抬眼看着李昂说道:“如果算错了,我还是不会付工钱的。”
  
  “好好好,赶紧算。”
  
  见李昂满不在乎的样子,容若兰心又有点生气,没有哪个伙计敢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不过她只算完一家青楼的出货单,没有发现错误,便忍着没有发火,继续埋头算起来。
  
  容若兰虽然做事很精明,但对于算术其实并不精通,是从开办容记商号以后才学起的,比受过系统教育的李昂肯定是差了不少。
  
  倒腾了半天,她才把几张单据和商铺的账目算完。一笔一笔账目对完后她松了口气,终于发现有一张单子的金额对不上,得意道:“莫公子,你是算得很快,可惜还是出错了。不过我容若兰不是斤斤计较之辈,这工钱我会付给你。”
  
  “且慢,容老板,未必是我错了,也许是你算错了呢?”
  
  “…那我付你双倍工钱。”
  
  李昂摇头道:“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容若兰道:“莫公子还要漫天要价不成?”
  
  “容老板之前没来由的训了在下一顿,若这次是容老板算错了,得向我道歉才行。”
  
  容若兰突然感觉有点心虚,两倍工钱甚至三倍工钱对她而言都没什,但道歉却万万不能,那会使她在伙计面前丢脸。
  
  作为一个寡妇,在那些伙计面前维持一个强势、精明的形象是很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畏惧她、不敢打她的主意。一旦她当众道歉,这些年建立起来的威信就会出现裂痕,就可能导致其他伙计也对她产生质疑。
  
  “不行,我若错了,就给你三倍工钱。”容若兰断然道。
  
  李昂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想到堂堂容记的老板,这点自信都没有。”
  
  “你…”容若兰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被激得简直要跳起来。
  
  李昂道:“其实我也没把握我就一定是对的,若真是我算错了,那容老板就不用付工钱。若是容老板错了,就必须付我20文工钱。这是我们之前谈好的,我不会多要。
  
  但之前容老板不问青红皂白就训在下,于情于理都应该道歉。现在我退一步,容老板算错了才道歉,这难道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