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易宋 > 正文卷第六章结拜
  青袍士子忍不住劝了袁东家两句:“谁也没有想到,满金堂的贼人,如此歹毒。韩东家,唉,这是他的命。”
  
  说话间,阿四的惨叫呻吟声,隐约传了进来。
  
  纶巾士子仿佛听到了索命梵音,脸色惨白,身子又一次颤抖起来。
  
  袁东家抬起头,在刘国璋和王彦等人脸上转了一圈,站起身来,抹干眼泪,大义凛然道:,“我叫袁天宝,我兄弟叫王佛陀。家住杭州武林门宜春坊十三巷第二家。”
  
  什意思?
  
  迎著众人诧异的目光,袁天宝惨然一笑:“外面十分凶险,韩东家主仆二人已经丢了性命,下一个,怕是就轮到我了。
  
  诸位,要是我和我兄弟折在这,逃出的兄弟念在大家一起同生共死过,给我家送个信,也好让家人知道是生是死。”
  
  此人有枭雄之姿!
  
  刘国璋心不由自主地升起这句话。
  
  其他人面面相觑,应该是心有所动。
  
  青袍士子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叫丰诚,他叫田琮,我俩是苏州人士,范文正公所建苏州书院的学子,州试优异,被选入太学进修。”
  
  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同伴,继续说道。
  
  “我俩要是死在这,还请给苏州书院王靖和教授报个信,说丰诚、田琮有负期望。”
  
  王彦开口了。
  
  “该我们了。
  
  我们这队十个效用兵,连同十名乡兵弓手,原本奉留守府密令,去河间接了一车家眷,护送至东京。路上遇到些凶险,拼死护住了车上的人,却只活下带队的都头,我们四人和两名乡兵弓手。
  
  在东京等了半个月的回文,才知道都头卷了我们的犒赏和盘缠,去赌坊输得干干净净,然后逃得不知所踪。
  
  总得回去啊,六位效用左军兄弟,八位乡兵兄弟的骨灰,总得带回去啊。实在无法,我们只好去了一趟雍丘雁愁泊,把盘踞在那的一伙水匪灭了,收了些钱财当盘缠。
  
  不想回来的路上著了满金堂的道。”
  
  王彦长叹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摇曳的油灯,继续说道。
  
  “要是我们折了,还请逃出的兄弟去开封城南厢梵塔寺,寻两位乡兵弓手,周去疾和岳鹏举,叫他们赶紧回家。”
  
  张升接着说:“我张家原是北辽涿州汉家子民,十五年前实在过不下去,悄悄南迁大宋。十五年过去,二十五口人,只剩下我们祖孙俩。
  
  诸位,要是我们折了,千万把我们埋在一块,就算是拿束毛发、捡块骨头也行。黄泉路上,孤身一人太苦了。”
  
  “大父!”张猛闷声叫道。
  
  “大眼,不要呱噪。待会只管使出本事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是生是死看天意。”
  
  “是,大父。”
  
  陈广说道:“该交代的,王队将和张翁都说了,我补一句。岳鹏举是我徒弟,他和周去疾这次被我拉出来充任乡兵弓手,不能让他们有闪失。我们折在这,请务必通知他们,赶紧回去,回乡去。”
  
  王彦愧疚地说道:“都是我害了大家。”
  
  张升嘿嘿一笑,“王队将,休说这些有用没用的。当兵吃粮,什时候死,轮不到自个选。南下乞活十五年,我当了十年效用兵。王官儿,你是我见过最有情有义的官了。”
  
  陈广淡然道:“自家兄弟,少说这样生分的话。”
  
  “惭愧!我没能把大伙全带回去。”王彦双眼闪著泪光。
  
  想不到跟自己同监牢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刘国璋默默地听着,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袁东家也在仔细地听着。
  
  众人的目光转向刘大,尤其是袁东家的眼神,非常期待。
  
  “我的事自跟刘贤弟说,他要是跑不出去,我更跑不出去。”
  
  刷刷,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刘国璋。
  
  “看我干什?我没话说。我现在只想着怎杀敌,没想过生死之事。”
  
  刘国璋拔出手刀,挽了个刀花,两指在刀身上一弹。
  
  “马马虎虎,差不多能砍五个人才会钝,十人才会卷刃。”
  
  王彦走上前一步,开口问:“刘贤弟,你说怎杀出去?”
  
  刘国璋问道:“现在是什时辰?”
  
  “二更已过,三更未到。”刘大答道。
  
  “我们等!”
  
  “等到什时候?”
  
  “四更已过,五更未到,那时快要天亮,却是夜色最黑之时,也是人最困的时候。”
  
  “现在呢?”
  
  “大家轮流在这大门值守。
  
  刚才贼人没有杀进来,现在更不会进来,只会等到天明。其余的人轮流休息。恩公,这面有几盏油灯?”
  
  “这屋一盏,过道一盏,面监牢有一盏,三盏!”
  
  “只留一盏,挂在过道拐角那,面和过道都有光。其余的都灭了,省下灯油来。”
  
  “省灯油干什?”
  
  “我们要杀出去前,把灯油倒进门轴。”
  
  “好!”王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刘贤弟真是胆大心细!”
  
  “王兄,你安排轮值班次,大家先好生休息一下。对了,轮值之人,每两刻钟开下门,发出声音。要是估不准时间,就看那边窗口的月光影子。”
  
  “好!”王彦欣然应道,看来他听懂了自己的疲敌之计,也接受了自己的安排。
  
  刘国璋刚把事情都安排好,就被刘大拉着往走。
  
  “恩公,什事?”
  
  “有事与你说。”
  
  来到两人住的那间监牢,刘大在靠墙角的角落摸出一包东西。
  
  “今天我眼皮子乱跳了一天,像是无常到门口了。掐指一算,凶多吉少。结果今晚救了你这个杀神。
  
  船上老辈人常说,一饮一啄,一生一死,阎罗账上有定数。我救了你一命,怕是要还一条命给阎罗。”
  
  刘国璋看了他一眼,沉声答道:“我护着恩公杀出去。”
  
  “阎罗要不了你的命,却能要我的命。”
  
  “人定胜天,恩公不必心烦。”
  
  “我们这些在海上跑船的,都是靠神灵保佑才保住性命,当然要信这些。每次出海,我们都要这般地把身后事交代好,习惯了,习惯了。”
  
  刘大长叹一口气。
  
  刘国璋默然无语。
  
  自己也跑过船,知道这一行有很多忌讳,最迷信不过。何况科技不发达的宋朝,驾船出海,真得在赌命。
  
  刘大迟疑地问道:“贤弟,你觉得袁天宝此人?”
  
  “不是一般人,有枭雄之姿!”
  
  “贤弟也看出来了。想不到,他们居然敢到东京来,胆大包天啊。”
  
  嗯,恩公知道袁天宝的一些底细?
  
  刘国璋试探著问了一句:“恩公,你跟袁天宝有仇吗?”
  
  刘大摆摆手,“不相干!”
  
  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一时半会说不清,现在他过他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暂且相安无事。你注意些就好。”
  
  “无妨,他要是敢加害恩公,我杀了他便是。”
  
  刘大神情复杂,像是开玩笑地说。
  
  “恩公,恩公,都把我叫老了。我才二十岁,你看着十八九岁,年纪相仿,又同为汉祖子孙,投缘此地,何不结拜为兄弟?”
  
  刘国璋推金山,倒玉柱,双手作了个天揖,恭声道:“小弟刘国璋,拜见大哥!”
  
  刘大也对着跪下,刘国璋连忙挽住他的手,“还请大哥不要嫌弃国璋粗鄙。”
  
  刘大哈哈大笑,畅快地说道:“好,好!我叫刘琥,以后我是大郎,你是二郎。”
  
  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旁人,继续轻声道。
  
  “闲话少说,这是我的物件,细细交待给你。我生长在东南,可根却在开封城...”
  
  刘琥把要说的话说完,把那包不大的东西塞到刘国璋手上。
  
  “这面有张户纸,是我祭祖的凭证。还有一块劣玉,比石头还不值钱,却是寻亲信物。国璋,念着你我结义的份上,要是我折了,帮我祭祖寻亲。
  
  先人坟头倒杯酒,亲人生死有个信,也让我地下的双亲遂了念想。”
  
  刘国璋看了刘琥一会,把那包物件小心塞进怀。
  
  “东西先替你拿着,祭祖寻亲,恩公自个去。”
  
  刘琥咧开嘴,嘿嘿一笑。
  
  “好!我有兄弟了!
  
  在这鬼地方两个月,我最惶然的是,死则死了,连个托付身后事的人都没有。现在好了,我有兄弟了,事情也悉数托付,无憾了,该搏命就要下死力搏命。
  
  ...结拜乃是大事,这样太仓促。活着出去,一定要学那桃园结义,摆上三牲、祭拜天地、歃血为盟。”
  
  刘国璋听着刘琥絮絮叨叨地碎念著,眼睛闪著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