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儒教门阀
乌鸦华将还在昏迷的乌鸦朵朵妥善安置好后,这才对着惊讶的李钧谄媚笑道:“小老儿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贱民,惹不起只能装死。大人您千万别介意。” 李钧敏锐察觉到对方话语中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别喊什么大人了,我听着刺耳。”
乌鸦华叹了口气,到了他这个岁数,已经经历了两朝帝王,见过不少世道风雨和人情冷暖。
和李钧比起来,自己的处境确实要好上不少,起码不用时时刻刻提着脑袋去搏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乌鸦华心中感叹不已,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弱者去同情强者腹背受敌,那才是真的找死。
李钧看着眼前沉默的老人,从裤兜里拿出一张写有‘日升昌’三个金色小字的卡片递了过去。
“这张钱庄卡里存有三十万宝钞,随时可以去票号兑换。就当是我拉你下水的赔偿了。”
乌鸦华脸色一变,急忙摆手拒绝。
李钧却强行把卡塞进对方手中,淡淡道:“别担心,这不是什么买命钱。如果我没死,后面肯定还要来治伤,就当是我预付的诊金吧。”
李钧已经预料到了明天会是一场恶战,劫匪肯定不会像余寇口中所谓的刁民那么简单。
开玩笑,人就算是穷疯了,那也是为了活下去才会疯。
百分之百必死的局,没有人还会拿命去拼,除非是有足够的把握。
在九龙街抢清水袍哥的货还能有把握,劫匪的至少也是序列中人。
而且对方的身份恐怕很敏感,不然余寇不会拿如此蹩脚的解释搪塞自己。
念及至此,李钧再一次将余寇说过的每一句话仔仔细细梳理了一遍。
可惜他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分析不出其他更多的东西,索性抛到脑后不再去想。
他一抬眼,就看见乌鸦华还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李钧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余寇可是货真价实的从序者,那块雕版符咒发出的催眠涟漪自己都感觉有些烦躁,乌鸦华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扛住的?
而且还能在余寇的眼皮子底下装死那么久还不被发现?
在乌鸦华紧张的目光中,李钧刚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开门见山道:“你怎么能扛得住余寇的驱魂咒?”
乌鸦华脸上露出伱果然发现了的神情,苦笑道:“老头我虽然没入序列,但为了能在鬼街站稳脚跟,身上能够改造的东西都改造了,还尝试过不少序列。”
“恰好那位大人所在的道教序列我也试过。虽然没成,但也锤炼过一段时间的神识,所以还能扛得住。”
余寇竟然是三教之一道教的从序者,虽然在看到符篆的时候已经有所猜测,但现在从乌鸦华口中确认之后依旧感到颇为震惊。
要知道锦衣卫可是隶属皇室的机构,按大明律例,府衙官吏中人不能是佛道两教的从序者。
其中缘由众所周知,这两条序列的解锁仪轨都掌握在两教的寡头集团手中。
除非想一辈子裹足不前,否则迟早都会跟两教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
供需关系不平衡的时候,一切法规都要为垄断地位让路。
李钧此刻的心绪略显沉重,连锦衣卫都被三教的人渗透了,证明朱明皇室衰微的程度比民间传闻的还要严重。
自己刚到手的这个铁饭碗,看来也不稳当了。
“你能确定他的序列层次吗?”李钧问道。
乌鸦华回答的很肯定,“能使用雕版符篆,至少是道八奉道人。”
奉道人?欲道人还差不多,余寇那一身肥肉哪里和奉道这两个字沾边了?
李钧面露狐疑,“你确定没看错,其他序列的从序者难道不会使用符篆?”
乌鸦华摇头道:“普通符篆老百姓都能用,不过雕版符篆可是道教的独门技术,其他序列不会用。”
“会也不敢用,除非是想跟道教翻脸。”乌鸦华补充了一句,“涉及到道统专利,那群道爷杀起人来可不会手软。”
看来余寇还真他妈的是个道士。 道门无清规,画符用雕版,这个世道够他妈的荒诞!
李钧感觉自己心底的怒意又有涌动的迹象。
“李爷你明天最好小心一点。”
乌鸦华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脸上表情挣扎,欲言又止。
李钧看出了对方的担忧,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如同坐在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口,靠的越近越有可能被祸及。
乌鸦华有乌鸦朵朵这个命门在,自然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无所顾忌。
“多谢提醒。”
李钧也不打算再逼问乌鸦华,迈步向外走去。
在他身后,乌鸦华嘴唇上凌乱的白须不断抽动,眼神在自己和李钧的背影中来回飘荡。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余寇的那句评语,还有李钧接住乌鸦朵朵的动作。
再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乌鸦朵朵后,这位一贯奉行明哲保身之道的鬼街医生不再犹豫,苍老的脸上罕见露出果决的神情。
日他仙人板板,敢打老子孙女的主意,老子跟你玩命!
“其实余寇让你接近的那个人,不止是清水袍哥,他还是成都府十大杰出青年,蜀道物流集团的老板。”
“还有呢?”
李钧脚步一顿,回头凝视乌鸦华,如果仅仅是这些平平淡淡的信息,根本不值得乌鸦华这么犹豫。
乌鸦华咬牙道:“他还是益州顾氏的支房子嗣!”
李钧愕然回头,一字一顿,“儒教门阀?”
“没错。”
人是社交动物,最喜欢聊的话题除了金钱女人,就是权力。
而屹立在成都府千万民众头顶的权利巅峰之中,有两座山峰最为雄伟。
一座名为青城集团,蜀地道门寡头。
另一座则是儒教门阀,益州顾氏便是蜀地门阀中的巨头之一。
儒家三等门阀,新东林党的候补成员。
“余寇是锦衣卫总旗,而且还有道教的身份。他派你去接近顾邕,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攀附对方。”
“如果接近一个人不为了他的权势,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要他的命。”
乌鸦华字字铿锵,振聋发聩,“锦衣卫要动顾家!”
李局此刻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余寇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个浑水袍哥发展为线人。
他要利用袍哥会这条线,将自己推到顾邕的身边,一路顺藤摸瓜直到接近顾氏门阀。
余寇的计划已经清晰,可有一点李钧还是不明白,那就是余寇的动机。
余寇是道教中人,和儒教门阀有利益冲突,他想要找顾家的麻烦自己能够理解。
可他如此明目张胆的以锦衣卫总旗的身份行事,那说明成都府锦衣卫肯定默认了这件事。
如今皇室衰微已成定局,以锦衣卫目前的权势参与到儒道两教的争端之中,不就是茅厕里打电筒,自寻死路?
李钧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疑惑,乌鸦华听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掏出一块平板电脑递给他。
平板上面是一条条高度总结的讯息,全是关于当今新帝继位十年内的朝堂更迭。
内容并不多,李钧逐字逐句看完之后长吐了一口气,眼神发直,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锦衣卫要跟儒教死磕,这他妈的仇深似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