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他刚一记事,就被老阁主逼着练武。
  
  常常因为没有达到老阁主的要求而被罚不许吃饭或是加练。
  
  才不过老阁主腿高的男孩,总是被迫举着重重的长剑,费力地挥舞著。
  
  后来,母亲无故失踪,他疯了一样出去寻找,却在半路被老阁主抓住,往死打了一顿。
  
  在之后的时间,但凡他有一丝想要去寻找母亲的意图,都会被老阁主察觉,关起来,用最严酷的刑罚去惩罚他。
  
  北雁的死,他也曾怀疑过老阁主,甚至不可避免的恨他。
  
  屋子的陈设还保持原先的模样。
  
  家具很简单,除了一张能供休息的床铺,和一个矮几。
  
  再也找不出其他东西来。
  
  单调。
  
  墨倾羽一进屋,顿时就回忆起了老阁主给自己的感觉。
  
  幼时的自己,一仰头,总是能看到老阁主那阴鸷的眼神。
  
  永远严肃得像是要杀人的表情,一发怒,仿佛随时要将自己撕碎。
  
  这些感觉,让墨倾羽直到长大了些,却依旧能让他在半夜惊醒。
  
  即便后来老阁主身死,他也依旧会时不时地回想起来。
  
  北雁是墨倾羽在和老阁主外出执行任务时,路边捡到的弃儿。
  
  当时的墨倾羽也才八九岁,板著一张脸,对着路边被恶棍抢走食物,缩成一团的小男孩伸出手时,对方惊愕的眼神闪烁好几次,才逐渐确认他没有恶意。
  
  那眼神,墨倾羽一直都忘不了。
  
  那是他渴望过,从不曾有过的。
  
  他求了老阁主很久,才以进山杀十头野兽的条件,让老阁主答应允许小男孩跟着自己。
  
  小小的墨倾羽太需要一束光了,他的天空布满了阴霾。
  
  北雁正好就是这一束光,他和墨倾羽完全不同。
  
  总是会在墨倾羽闷闷不乐的时候,逗他笑。
  
  一个瘦弱的,自己都朝不保夕的人,却能笑得让人忘记痛苦。
  
  久而久之,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墨倾羽行为古板,却架不住北雁调皮。
  
  所以北雁总是怂恿他一起捣蛋。
  
  最出格的一次,是两人在老阁主外出时,偷偷潜进老阁主的房间。
  
  当时的北雁还一脸失望地抱怨。
  
  “没想到,老东西的房间,屁都没有,真没劲!”
  
  自己当时是怎回答的?
  
  墨倾羽想了想,不禁笑了。
  
  自己当时说:“这也很惊喜不是吗?”
  
  北雁听了之后,十分惊讶地看着自己。
  
  一脸地不可置信。
  
  “小羽哥,没想到啊,你竟然知道开玩笑了!”
  
  墨倾羽愣住,北雁笑得更开心了。
  
  墨倾羽怕他惊动了旁人,赶紧拽著北雁,从窗户跑掉了。
  
  那一趟,一无所获,北雁后来一直耿耿于怀。
  
  墨倾羽走到床边,想起后来北雁说过的话。
  
  “我小时候听戏班子唱戏,面说,好多坏人都会在床下面挖一个洞藏东西,
  
  没想到老东西居然没挖,这不合理呀!”
  
  掀开被褥,露出了面的床板。
  
  墨倾羽鬼使神差地抬手敲了敲床板。
  
  床板发出了“笃笃”声。
  
  一切正常,墨倾羽不禁苦笑。
  
  这个北雁,还真是会影响自己。
  
  他换了个地方,又敲了敲,依旧正常。
  
  就当墨倾羽想放弃时,他忽然顿住了身形,看向了枕头的位置。
  
  枕头是木质的,整个星云阁内,所有人的枕头都是木质的。
  
  这是老阁主强制要求的,他说木质较硬,能让人随时保持警惕。
  
  墨倾羽上前,将枕头推开,缓缓叩了叩下面的床板。
  
  “咚咚……”
  
  墨倾羽心头一怔。
  
  空心的?
  
  他又敲了敲,没听错。
  
  抽出长剑,用剑尖插入缝隙内,轻轻一撬。
  
  “嘎吱”一声,床板被撬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板来。
  
  墨倾羽心头狂跳,将木板揭开。
  
  一个莲花形状,浑身几乎透明,掌心大小的灯盏赫然出现。
  
  “难道这就是琉璃盏?”
  
  墨倾羽伸手,想将其取出,拿了一下,那东西却像是被粘在了上面,没动。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在盏的底座位置摸索了一番。
  
  果然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卡扣,轻轻一拨。
  
  “哢嚓”一声细响,东西就被取了下来。
  
  而同时,盏的底端连着一根细线。
  
  墨倾羽将盏放好,拽著细线的一端往上收。
  
  一个被包裹着的布被拽了上来。
  
  打开包着的布,面躺着一张被折叠起来的纸张。
  
  墨倾羽心头巨震。
  
  纸张折叠的形状,他太熟悉不过了
  
  是北雁。
  
  北雁是个不愿意受约束的,连平日最正常不过的信纸都要折叠成不同的形状。
  
  这一种,就是北雁最喜欢的一种,中间像是一只昆虫的腹部,两侧则是翅膀。
  
  他说,如果信哪一天有了想法,肯定也想飞一飞的。
  
  稳了稳心神,墨倾羽展开了信件。
  
  字迹入眼那一刻,墨倾羽顿时红了眼眶。
  
  “小羽哥,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啦!”
  
  一句话,让墨倾羽仿佛再次看见了北雁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来。
  
  “他”一屁股坐在墨倾羽身边,勾着他的肩膀,一副怂恿他去干坏事的表情。
  
  然而,这一次的信件,却并不是北雁往日般的天马行空。
  
  除了第一句话以及偶尔会蹦出的语气词以外,其余的话都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还是那啰嗦!”
  
  墨倾羽忍不住开口。
  
  “……小羽哥,或许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不,不是或许,是一定……
  
  我知道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我不想你跟我一样的下场,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琉璃盏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它在哪,”
  
  “所以你就把它藏在这了?”
  
  墨倾羽同往日一般说着。
  
  北雁仿佛猜到墨倾羽会说什似的。
  
  “嘿嘿,你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琉璃盏会在这吧?
  
  不过没关系,你都猜不到,其他人就更猜不到了,
  
  这样你才安全呀!”
  
  墨倾羽沉默良久,才接着看了下去。
  
  “……如果你找到这了,我想告诉你的是,千万不要让琉璃盏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了……
  
  原先包裹着的袋子我已经扔了,你再另外找一个袋子装起来吧。”
  
  “你还挺细心!”
  
  “你是不是又在笑话我了……”信中写道。
  
  墨倾羽:“……”
  
  在屋中坐了许久。
  
  墨倾羽才将琉璃盏收好,出了门。
  
  自己满头白发太过惹眼,便在外面披了件黑色的斗篷。
  
  琉璃盏只有拳头大小,很好收纳,这样一来,更加难以看出琉璃盏的存在了。
  
  信件被他放回了北雁的衣冠冢内,和他的衣服长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