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洞内。
韩石一言不发，看着老黄慢慢喝掉半坛烧刀子。
“好酒...”
老黄苍白的脸上闪现一抹红晕，浑浊散乱的目光逐渐清明，似是回光返照：
“没想到你竟然成了武者，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终究还是小瞧了你。”
“侥幸而已。”
韩石微微一笑。
“我是被一头钻心貂妖兽所伤...咳咳咳....那畜生被我打下悬崖，决计活不了。”
老黄看出了韩石眼中的警惕之色，抢先说道。
“钻心貂？”
韩石摸著下巴，眉头微皱。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恶补有关妖兽的知识，但从未看到过有关钻心貂的只言片语。
“一种实力堪比一炼武者的妖兽，来去如电，专伤心脉，咳..咳...咳...”
老黄低着头剧烈的咳嗽，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咳出来。
“我是巡夜人。”
老黄不再提钻心貂的事情，单刀直入。
然后不管韩石，开始低声述说。
巡夜人？
韩石从未听说过，不过他没有打断老黄，静静听着。
随着老黄的讲述，韩石心中思索著。
巡夜人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组织，游离于江湖和朝堂之间，已存续数万年，远比大周王朝要久远的多。
他们散布于大周王朝的各个地方，具体人数老黄也不知道。
巡夜人之间大都互不认识，每个人既没有上司，也没有下属。
“那巡夜人是干什的？”
韩石问道。
“咳咳...行走在黑暗中，探寻、应付这个世界的一些奇异现象、事件...咳咳咳....算是默默守护一方安宁吧。”
老黄知无不言。
“比如...雪季？”
韩石摸著下巴思问道。
“嗯....看来你也看出来雪季的不同寻常...咳咳...”
老黄锤了下胸口点点头，没有多少意外。
“这雪季到底是怎回事？”
“我也不清楚，或许我的修为太低了，还接触不到这等层次的事情。”
老黄摇摇头。
一阵短暂的沉默。
“大雪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咳咳...今年或许会诞生雪之子。”
老黄眼睛闪烁著异样的神采，声音低沉。
“雪之子？”
韩石动容。
雪之子可能是翻云岭最令人遐想的传说。
若是雪季大雪超过两个月，每次雪停后，就会有一人乃至几人莫名的突破成为武者，这些人被称为“雪之子”。
“雪之子”可能是常年习武之人，还可能是从未练过武的妇人；可能是品行端正的贤者，也可能是恶贯满盈的匪类。
总之，没有规律可言。
每个人都渴望成为“雪之子”。
这就像前世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还是超级加倍的那种，瞬间就跨越阶级。
二十多年前，岭前镇出过一名叫唐贺的雪之子。
此人原本是一名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在一次大雪持续了两个半个月的雪季之后，突然成为一名一炼境武者。
唐贺在同境界近乎无敌，且修炼速度奇快，一身武功强悍至极，横压渔阳城十几载。
后来，唐贺为寻求突破，离开渔阳城，前往中土，自此再无消息。
“雪之子到底如何形成的？怎没有武功之人能突然成为一炼境武者？”
韩石疑惑道。
“咳咳...据推测，或是冰寒之力灌体，有天生体质特异者，能承受这股灌体之力，气血之力迅速提升，突破至一炼境。”
老黄缓缓道。
“那武功呢？武功从何处来？”
韩石算是勉强认可了老黄的说法，想到第二个问题。
“在冰寒之意中领悟而来，对这类人来说，冰寒之意类似内炼的真意图。”
韩石对这个世界的武道也有些了解，知道外炼之后是内炼，内炼需要的不是功法秘药，而是真意图，根据真意图领悟武学。
“所以说，雪之子相当于直接进入内炼？”
韩石问出第三个问题。
“外炼就是为了使身体能够承受内炼的冲击，雪之子承受住了冰寒之力灌体，肉体强大，或许便能以内炼之法领悟武学。”
老黄便思索便解释：
“当然，这些很多只是猜测，具体的我还接触不到。”
韩石想了想，觉得所谓猜测，绝非无凭无据，大部分或许是事实，便又问道：
“所以，你是冲着雪之子来的？””
老黄点点头又摇摇头：
“咳咳....是也不是，乡民们谁成为雪之子我并不是太在意...咳咳...我来此主要是为了探查防范妖兽成为雪之子？”
“妖兽成为雪之子？”
韩石低声惊呼。
这确实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没错，雪之子不仅仅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妖兽。一旦妖兽成为雪之子，它们便会提前化形拥有了人类的智慧和武功，但又兼具妖兽天生的残忍和对人类的恶意。”
“那对岭前镇乃至山阴县来说，将是一场浩劫。”
说到最后，老黄声音颤抖，语气中带着丝丝恐惧，连咳嗽都忘了。
“就算妖兽成为雪之子，也不过是初入一炼境，山阴县有大量二炼境武者，还有三炼境强者坐镇，何来浩劫之说？”
韩石知道老黄不是信口雌黄之人，不由疑惑道。
“妖兽成为雪之子后，会觉醒血脉中的天赋神通，修炼速度极快，可以跨境界灭杀武者。咳咳咳....一旦让妖兽雪之子进入二炼境，翻云岭一带就无人能制得住它了。”
“因此，你进山探查，若是发现有妖兽成为雪之子的迹象，提前扼杀在萌芽中？”
“没错。”
老黄点点头。
“雪季到底是怎回事？”
韩石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团，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雪季都有些奇异了。
“我们称这些为异象，异象结束后，会生成一些奇异的东西...咳咳咳...”
老黄摇摇头，同样有些困惑。
“还有很多类似雪季的异象？”
韩石敏锐的注意到老黄言语中提到的是这些异象。
“大周王朝疆域广阔，而大周之外更是浩瀚无边，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雪季。”
“所以...翻云岭的天泣也是一种异象？”
韩石想到了天泣。
“自然是。”
“为什雪季过后会诞生雪之子，而天泣过后却从未出现武者？甚至天泣过后，翻云岭都没有什异常？异象中诞生的武者有何不同之处.....”
韩石连珠炮般的发问。
老黄把最后一点酒喝完，叹息道：
“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有些我知道但不能说”
韩石默然。
老黄看着韩石，随口道：
“咳咳...有没有兴趣加入巡夜人？”
韩石摇摇头，准备拒绝。
老黄抢先道：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听我说完。巡夜人是一个古老的组织，面有你现在的身份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的资源和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
韩石不为所动，轻声道：
“资源这些固然重要，但我平生最受不了拘束，你知道的。”
“咳...咳...咳...”
老黄低头又是一番剧烈的咳嗽，抬起头时，双颊酡红：
“我快不行了...咳咳...听我说...加入巡夜人...咳咳....对你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影响....”
老黄边咳边说，到最后，胸口急剧起伏，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韩石按住老黄命门，缓缓渡入气血之力。
老黄心脉尽断，肺腑遭受重创，已然无救命，韩石只能暂时保持他的生机。
“巡夜人和你们骟匠一样，都是一脉单传，咳咳....我把传承留给你...咳咳咳...你自己选择吧...咳咳...”
老黄断断续续的述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韩石也不打断，静静听着。
“若你得了传承，麻烦帮我照看一下阿宝和九娘。”
老黄留下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心有不甘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