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现在大都市的年轻一代对运动健身的热情十分高涨，从大年初一到今天初六，像超级猩猩这样的团课持续爆满。这不，左思绮今天想临时约一节自己心仪帅哥教练的杠铃操或者搏击操都没能排上号，只能跟着朱暮彤一起跑到西单老佛爷来上了一节瑜伽课，虽然并不尽兴，但一想到能在西单这边逛吃逛吃，自然不亦乐乎。
而除了这种团课健身机构以外，形形色色的各种健身房或工作室，还有大小cf馆，以及各类拳击、散打或格斗训练馆也都在大年初三后陆续开工，并且热火朝天，丝毫不比电影院、博物馆或者桌游吧这样的文化娱乐场所逊色。
“接下来，咱们再练一组，看我的示范，左，左，右，左，右，看到了吧？我再来一遍，直，直，摆，勾，直，记住了？”一个铿锵有力的女中音在bj麒麟综合格斗馆回响，只见一名中等身材的女生，穿着短袖t恤，双手戴着拳击手套，保持着出拳姿势，向着刚才这个声音的来源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对着空气挥舞起自己的拳头，脚下还不断切换著自己的重心，而她身旁的女教练则不断纠正着她的技术动作。
“刘雄英教练，刘雄英教练，请到会员休息区，刘雄英教练，请到会员休息区来一趟。”这时格斗社的广播响起，刚才那个女中音对她的会员叮嘱了几句，然后就昂首阔步地走向会员区。
“刘教练，这是想来询的会员，她是前几天在直播间抢到了咱们家的10次体验卡，她特意想询下mma方面的训练，也听说您是咱们金牌教练。要不，您跟她介绍介绍？”一个略显稚嫩且身材有些胖得可爱的女会籍顾问跟刘雄英汇报了一下情况。
刘雄英听完后眉头微蹙，嘴角轻微撇了一下，内心产生了一肚子的o.s，“现在的会籍顾问越来越不中用了，这简单的询本来就是你们的责任啊。而且mma这东西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啊，至少入门的时候也得从基本的拳击、搏击技巧开始啊，更何况还涉及锁技、柔术这些。而且直播间买的体验卡，那羊毛薅得真值了，按理说就让她跟着上十次小班团课就完了，你招呼我一个私教来给她讲？如果给人家讲动心了，推不推我的私教课？1节500元，20节9千，50节2万？到时人家还以为我强行推销呢。可如果跟人家讲半天最后打发她去上团课或者从基础拳击或者搏击开始练，这不浪费我的时间？”不过她脸上的不情愿一扫而过，满面笑容地看向了那名客户。
“啊，你就是刘教练啊，这体格真让我羡慕！”只见来人是一个和刘雄英身高差不多的女生，只不过体型比她小了几号，略显单薄，不过那一头短发倒让她身上多了一分男孩子的阳刚之气。
刘雄英同时看到，和这个女生一起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自己打招呼的还有一名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男生，只不过这个男生显得更加单薄，他一直试图保持着一副帅酷冷漠的表情，加上他比那女生还要白皙的皮肤和染成了栗色的斜庞克发型，整个人都让刘雄英感到一股阴柔的气息。
“你过奖了，你们请坐。”刘雄英示意二人坐下，“我刚听同事介绍说你们对mma感兴趣？”
“主要是她，你给她介绍就好。”那男生冷冷地来了这一句，一上来就把自己设定为一名陪同者，这让刘雄英刚刚调整好的满脸热情好似贴到了他的冷屁股上。
“是呀，我平常也会关注一些mma的信息，包括看ufc的比赛，觉得张伟丽这样的特别帅气！”短发女生此时倒洋溢着欣喜的语气，并不像她那男性化的外表那般冷傲，“而且我刚才也听会籍顾问讲了您的战绩，可厉害了！”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上个月才拿了个亚军，差一点儿就可以夺取金腰带了。”刘雄英表面上视自己的荣誉如过眼云烟，但她得意的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骄傲，“不过这些都是通过日以继夜艰苦地训练得到的。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这方面的基础？”她试探性地问著对方，如果这个女生毫无基础，她就想赶紧结束这个无聊的格斗知识普及了。
“呃，您说mma？这个我倒是没有接触过，所以想了解一下。”刘雄英心想果然如此，不过正当她思考着怎摆脱这次交谈的时候，那女生继续说道：“我前几天看了《热辣滚烫》，觉得好燃，之前我就想试着玩玩，一直没下决心，这不那天正好看了一个直播有体验卡，就赶紧拿下了。贾玲说得对，总得赢自己一次！”这个女生竟然在话语间逐渐动容，语调也比先前亢奋。
“哈哈，你说那个电影？我前几天也看了，确实很燃，所以我们馆马上有两个燃脂训练营要开，还有两个拳击基础小班课已经在今天开始了，你可以下载一个我们的小程序直接约，然后这个拳击小班课你的体验卡正好也能用，我看看……”说着，刘雄英打开了自己手机的小程序，示意那女生凑近她身前，一起看着屏幕，“你看这每天也会有两节课呢，都是我们这的金牌或银牌教练来指导。活着那个燃脂训练营也不错，虽然你看上去很瘦，不过一会儿可以跟我同事去测测体脂。而且这个训练营说是燃脂，但也是通过打沙袋和搏击操结合，对于女孩子来发泄发泄，练练力量也有帮助的。”刘雄英一边耐著性子讲解著，一边心中暗骂，“这些话难道会籍顾问不会说？整得我跟一个卖课的似的。”
“那这两种课您会来指导？我可以约您的课。”那女生认真地看着刘雄英问道。
刘雄英回避开她渴望的目光，撇嘴冷淡一笑，低下头，“馆没给我排，因为只能让金牌或者银牌教练上这样的团课。”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好像特意是在等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她并没有等对方发出疑问，就又轻描淡写地开口了：“我们馆规定，钻石教练不让带团课，只接私教，所以我们这压力山大呢。”
那女生听了之后，看向身旁那名瘦高男生，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吃惊，随后又显出几分兴奋，“那说您只接私教啊！您私教多少钱啊？”
“你先别问私教，先看看你这体验卡怎办？”那瘦高男生眉头微皱，打断了女生的问话。
“嗨，反正我看三个月有效，来随便上上这的团课不就用了？而且我看他们也有一些专项训练小团课，你也可以来玩玩，咱俩一起来的话，不是5次就用完了？”女生不以为然地瞥了那男生一眼，那男生虽然面露不满，但也不再说话。
“哦，我的私教课还是比较贵的，我看你们这年龄还在上学吧，要不还是先把这十次体验卡用了，感受感受，咱也别着急花冤枉钱啊。”在刘雄英看来，学生的消费力用在花小钱方面自然很可观，尤其是吃个网红小吃，喝个新意奶茶，或者去街拍打卡这种，但若真的要花个大几千甚至可能是五位数，除了电子产品一次性投入外，让他们系统性持续投入，几乎是没戏。按她的经验，她最喜欢的是接触家庭主妇级别的阔太太们，当然这部分人多数是来减脂塑形为主的；其次她就是喜欢和一些国企或外企的女性精英打交道，这类已经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5年到10多年的女白领们，尤其是这边的单身女性或虽已婚但未孕的女性，她们除了有消费实力以外，还非常独立，也往往有自我追求。相比之下，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可能会把精力过多地投入职场，而丧失自己的业余生活，即便是那些看似属于爱好的高尔夫、ktv或者酒吧，也只是他们职场社交中的一条纽带或者是业务压力下的麻痹港湾而已。至于那些私营企业的小老板们，无论是开店的还是搞公司的甚至是办厂的，都并不是她的目标客户，比如像她表哥李展明那样的，都胖成啥样了，倒是也给面子办了个年卡，但一年也来不了两次，更多这样的老板也只是把健身卡当成了洗澡卡来用。而对于私教，只有那些指导瑜伽、普拉提或者塑形减脂的美女帅哥教练还比较吃香，像自己这样一个实战类的格斗教练，自然得不到金主们的青睐。所以刘雄英才在刚才说出了上边一席话，这其中既有怕那名学生冲动消费的坦诚，也有想让对方赶紧知难而退的心思。
可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那女生郑重其事地说：“钱倒好说，只要能跟您学到真把式。我可有武术的底子呢。”
“嗯，是的，她小学时可拿过两次bj市少儿武术比赛第一呢。”那瘦高男生忍不住插嘴道，他似乎看出了刘雄英眼神中的不屑。
“哦，那你这还有童子功呢！不过mma和武术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综合格斗比拼的实战能力，而不是注重表演。”在刘雄英的内心，一向觉得传统武术就是用来观赏的。
“那你小看她了，她爷爷可是武术世家，她伯父以前还在剧组当过武术替身，跟过李连杰他们拍戏呢。我们小时候是跟他伯父开的武术班一起学的。”瘦高男生冷冷地说，无形中透露出一种自豪感。
“噢？那你也学过武术了？你俩谁厉害啊？”刘雄英略带调侃地问。
“他呀，小时候每次都打不过我。不过他初中后就不玩了，刻苦学习去了。我坚持得还挺好，后来还跟我叔叔学了两年泰拳。”这话虽然是对着刘雄英说的，可那女生却一直看着旁边的男生，旁边的男生轻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这边。
“真的啊？你这身板还练过泰拳？”刘雄英不免露出了几分轻蔑的语气，在她看来，泰拳可不是一般年轻人可以坚持下来的，尤其是眼前这个身材并不算结实，甚至还感觉有些细皮嫩肉的女生。
“是呀，我叔叔小时候也是跟我爷爷练武术的，只不过他很早就去广州那边闯荡，打过拳击，后来就跑泰国学泰拳去了，在那边也是拿过金腰带的呢。我叔叔叫王宗勇，您听过？”
“啊，就是那个曾经的拳王？我还关注了他的抖音号呢！”这个信息着实让刘雄英大吃一惊。
“知道厉害了吧？当时她要不是考上了四中，现在搞不好就是职业拳手了呢！”一旁的男生不无骄傲地炫耀着这女生的经历，只是脸色依然冷淡。
“好了，你就别替我吹了，那点儿基础对人家刘教练来说只是些皮毛。更何况我都三四年没碰了。”女生虽然叫停了男生对自己的夸奖，但眼神多少也表现出对他所说之言的默认。“刘教练，我上高中后家人就不让我再练拳了，平时也确实没时间继续练功这些了，所以现在基本都废了。不过好在我还一直保持着运动的习惯，平时跑个步，跳个绳这些都坚持得不错。大一的体育课我还选了柔道，入了个门。”女生平静地向刘雄英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哦，这真是想不到啊，你们大学还有柔道课！能问一下你现在大几了？”刘雄英的语气明显比刚才多了些耐心，而且她那双闪亮的柳叶眼中也多了对这女生的一分好奇。
“我们俩今年在北理工上大二，可惜今年就没再选修体育课了。”女生有些失望地说。
“你就说你自己的情况就好，不用带上我。”旁边的男生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惹得这名女生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表情可完全没有刚刚对待刘雄英的那股热情。
“听起来你的底子不错，但具体适不适合mma，我们可以先尝试几节课。不瞒你说，我们3月馆会有几个教练和会员组队去参加江浙沪杯的mma比赛，我要负责给他们集训，这其中也有我的两个会员，所以能腾出来的时间也不多。你们今天如果可以运动，不妨跟着我的会员一起，先做个体测，然后练练基本的拳法和步伐，我摸摸底。但有一点我得提前告诉你们，我的私教课目前是500元一节，但是不能一节一节买，至少十节课起步，也就是5000元。当然，我的会员一般是一次买至少20节课，便宜一些，只需要9000元，可以便宜1000呢。对了，你们也可以趁店有活动时购买，优惠力度会比较大，比如现在春节新年促销季一直到正月十五，这期间只要充值4666可以赠666，充9888可以增1888，充19999可以赠3999呢！而且活动期间每满1000元还可以抽一次奖呢。”刘雄英自己都很惊讶自己可以把店内促销活动记得这清楚，按理说，这些平时都是会籍顾问天天挂在嘴边的。
“好呀，我今天带了运动的衣服，我现在去更衣室换一下。”一看这个女生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拿起自己的锻炼包，起身的同时没好气地问向那瘦高男生，“喂，你来不来？一起活动活动？”
“我？算了吧，我现在也就上上团课，早就过了拳打脚踢的岁数了。”男生回答得依然冷冰冰。
刘雄英给那女生指明了哪是更衣室，然后说“你换完衣服到那边私教区找我，对了，还不知道怎称呼你？”
“我叫王玉萱，您叫我小王或者玉萱就好。他叫……”
那男生不等女生报上自己的名字，抢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句：“我姓谢，谢谢的谢。你赶紧去换衣服吧，那多话。”
女生嗔怒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就挎起锻炼包快步走向更衣室去了。
“你们是一对儿？”刘雄英此时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急于打发走这两个学生了，于是微笑着对留在座位上的男生随口一问，只见那男生连看也没看她，只是自己从裤兜拿出一支电子雾化烟，默默地吸了两口，然后缓缓吐出一股带有橙子味道的气息，丢出两个字，“不是。”
这着实让刘雄英尬了那2秒钟，甚至笑容还没收敛，可是已经不知该如何收尾，好在此时的会员休息区没有其他人在。她心直觉上一向认为，如果是一对儿情侣一起来询私教课程，只要这个女的有心买课，哪怕男的对健身毫无兴趣，最终掏钱的都还是男人。因此，她的职业素养驱使她不自觉地总想去争得自己女性客户另一半的认同，无论是用自己的专业话术，还是用自己的言谈举止。可是现在，她最后只能尴尬地说：“那你先在这儿别动。”然后客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