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微微闪烁,李定安接过盒子,剥开了胶带。
  
  尖头、粗壳、通体细长,油润光亮。
  
  入手稍沉,是真子弹无疑,但头重脚轻,应该没有火药。再看尾部,明显有击发过的痕迹。
  
  “我特……这东西,快递也能寄?”
  
  “不需要快递!”
  
  随便打印一张标签往上一贴,套件快递员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帽子,然后往前台一扔:齐活。
  
  或著半路上拦个快递车,扔一百块钱就代过来了,查都没办法查……
  
  “就一颗子弹?”
  
  雷明真摇了摇盒子,又外外瞅了一圈,但只有外面的那张标签。
  
  “连张纸条都没有……就算是威胁,总得让你明白哪得罪了人,接下来又该怎做吧?”
  
  李定安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转着念头,电话嗡嗡的响了两下,再看号码,和快递标签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来了……
  
  李定安顺手接通。
  
  “哗……”
  
  “哗……”
  
  声音很大,且很熟悉:海浪拍上了石岸,溅出漫天水花。
  
  海风吹动波涛,发出“呜呜”的怒吼,海鸥在头顶盘旋,“呱呱”的叫声异常刺耳,远处汽笛长鸣。
  
  在海边!
  
  福州?
  
  李定安唤了一声:“喂!”
  
  “挺能沉得住气?”
  
  男人在笑,低沉而嘶哑,就像铁器在沙中磨砺。
  
  很有特色,也很熟悉:
  
  放开他,我们走……
  
  不错,挺狠的……
  
  等著,我还会来……
  
  李定安的眼皮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神情狠辣,目光锐利,笑的时候,会露出刺眼的白牙……
  
  “黑哥?”
  
  “记性不错,东西收到了吧!”
  
  “对,然后呢?”
  
  “没有然后:撤资、退钱、走人!”
  
  直接明了,简单粗暴……与之前如出一辄。
  
  “为什?”
  
  “不要废话,撤,或是不撤?”
  
  黑哥阴森森的笑了一下,“不要和命过不去!”
  
  “撤你妈!”
  
  像是被骂懵了,电话顿了一下,然后又传出一声怪笑:“李定安,你确定?”
  
  “对,很确定!”
  
  “行,这就很好办了……”
  
  嘟,屏幕亮了一下,挂了!
  
  就这?
  
  雷明真蠕动了一下嘴唇:就寄来了一颗子弹,人也在千之外?
  
  说出的话也不怎狠,没说“杀全家”、“灭你一户口本”之类的话。
  
  但很干脆,气势很足。
  
  再想想之前:当街行凶,扬长而去……这伙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心思也不是一般的慎密,下手也不是一般的狠。
  
  就挺矛盾……
  
  思忖间,李定安靠在了沙发上,翻著电话本。再看神情,没有找到任何不安、焦虑的情绪,好像和他无关。
  
  “你不害怕!”
  
  “怕有什用?”
  
  “那之前还那紧张?”
  
  “不是紧张……”
  
  李定安不知道怎解释。
  
  他从来不觉得,惜身和害怕是同义词。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道躲一下,这人得有多蠢?
  
  “你先报警!”
  
  李定安对着子弹和纸盒拍了照片,连同刚才的录音,一起发给了张汉光。
  
  雷明真也打完了报警电话。
  
  也就五分钟,张汉光就回了过来:“5.8毫米步枪弹,已被击发……满大街都是这玩意,饰品店成堆卖。
  
  户主是南昌一家职校的学生,号码半月前才被激活,肯定是从街头小店买的卡。已经通知当地,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电话定位在福州福清市的江阴港,刚开始还有信号,但两分钟前彻底中断,估计是抠了卡,或是扔到了海。”
  
  “不好查?”
  
  “不是不好查,是用处不大:知道抠卡,就不可能留在原地等着警察来抓。”
  
  “那你帮我分析一下!”
  
  “应该在诈唬你,但你小心点,别出去浪,明天我再让当地派人送你到机场,回京城再说。”
  
  “麻烦了!”
  
  刚挂完电话,警察也上了楼。见过好几次,是当地负责刑侦的一名队长。
  
  很认真,也很仔细,话也说的很直白,与张汉光大同小异:应该是在诈唬,倒是能追踪一下,但人在异地、还是港口,大概率抓不到人。
  
  又叮嘱他们尽量别外出。
  
  做完笔录,把警察送出房间,李定安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别去餐厅了,点餐吧!”
  
  “至不至于,刚刚是谁说不怕的?连张处长都说这些人是在诈唬你……”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神神叨叨……那你刚才怎不提,让警方给你派两个岗!”
  
  好家伙,你当警察是大白菜?
  
  如果抛开保力和投资方的身份不谈,也不管是哪个城市,夜市的事情大概率会当治安案件处理,能定为刑事的都不多。
  
  而当地又是慰问,又是道歉,为此又开展了为期一月的专项行动,已经算是重视到不能再重视了。
  
  还派两个岗……来,采访一下,你是哪个级别的领导?
  
  “那之前的王师傅和孙秘书呢?”
  
  “那是特例。”
  
  一方面是张汉光理亏,被李定安识破了想拿他当诱饵的把戏,又被部领导好一顿训,害怕李定安出点事,他就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最重要的是,李定安研究能力强到吓人,部督大案能不能破全指望他。换种说法,缉私局,至少是刑侦处上下,个个都把他当宝贝,生怕磕了碰了……
  
  “就一晚上,凑和一下吧!”李定安翻开了点餐单,“你吃什?”
  
  “天天吃粤菜,都快吃吐了,就不能点外卖?”
  
  “万一歹徒混进来呢?”
  
  “越说越离谱了?”雷明真瞪着眼睛,一把抢过菜单,“贵的统统来一遍……吃不穷你?”
  
  “随便,但要是吃不完,我肯定给你塞下去……”
  
  打完点餐电话,李定安又打给了陈静姝,她没有接,只是发来了一条信息,说和赵雨芳在市政府。
  
  估计是去通知当地撤资的事情。
  
  雷明真又贼兮兮的靠了过来:“发现没有,陈总换秘书了?”
  
  “对,怎了?”
  
  “那女的看着挺严肃啊,脸板的比你家陈总还硬,从哪请的?”
  
  李定安愣了愣,神情古怪了起来。
  
  厉害了,你是谁的主意都敢打?
  
  没问过,但他能看的出来:那女人身上的气息和孙怀玉非常类似,可能还要更强一点。雷明真敢动歪念头,保准吃大亏。
  
  “你就没发现,她很高,也很壮,掌缘和肘部还有老茧?”
  
  “啥意思?”雷明真悚然一惊,“身上有枪?”
  
  这是哪跟哪?
  
  “枪估计没有,但至少也是特殊部门退役,打你应该很轻松!”
  
  “扯淡?”
  
  “要不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
  
  “叮咚……先生你好,送餐!”
  
  门铃响了一下,李定安趴猫眼上看了看:两个小伙,穿着马甲,应该是服务生。各推著一辆餐车,上面摆着七八盘菜,都用菜盖盖着,具体是什看不清。
  
  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穿着白衣服,戴着口罩和高帽子。
  
  送个餐,四个人,而且还有厨师?
  
  “你点啥了?”
  
  “没点什,就鱼、虾、蟹……还有一道什‘天罡地煞’,挺贵,一千零八十,估计也是海鲜……”
  
  李定安愣了一下,又拿过菜单瞅了瞅,天罡地煞的后面写着几个小字:堂烹、两吃、卷饼、煲汤……
  
  海鲜个鸡儿,这是片皮鸭!
  
  因为要切成一百零八片,所以才这叫,又因为要当着客人的面耍刀工,所以才这贵。
  
  就说怎会来两厨师?
  
  李定安拉开了门:“鸭子不用切,我们撕著吃!”
  
  “先生……”
  
  “别废话,推进来!”
  
  服务生刚一张嘴,就被李定安蛮横的打断。他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
  
  厨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定安让开位置,两个服务生推著餐车进来,取开了菜盖,又从餐车底下拿着餐具。
  
  两个厨师留在门外。
  
  都很正常,李定安也没在意,随意的打量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还是李定安表现的太凶,目光相错间,女厨师的眼神稍闪了一下。
  
  我又不吃人……
  
  嗯,你衣服怎这肥?
  
  不但肥,还长,下摆遮住了大腿,裤管和袖子挽了好几圈。
  
  胸口还沾著一块油渍,可能是刚弄上去的,很新鲜。
  
  这可是五星级酒店,穿这邋遢?
  
  本能的,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迎上目光,男厨师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眼神,好眼熟……
  
  “嗡”的一下,脑子好像有什东西炸开,李定安心脏狂跳:“阿珍小心……”
  
  雷明真还在瞅,“天罡地煞”是哪道菜,本能的抬起头:“小心什……”
  
  话音未落,“呲啦”一声。
  
  一道电弧从餐车底下射出,雷明真像是被扔上岸的鱼,原地蹦跶了两下,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纯粹是本能反应,李定安往前一扑。
  
  “啪……”
  
  一枚电镖从背后飞来,擦过他的头顶钉到了窗棂上,又闪出一道电花。
  
  “啪……啪……”
  
  李定安刚刚落地,又是两枚,一枚钉在了沙发上,一枚钉到了墙上的画框。
  
  “啪啪……”
  
  两个服务生也扣动了板机。
  
  不敢有半丝犹豫,李定安身体一蜷,骨碌碌的往前一滚。
  
  感觉一瞬间,目标凭空消失,再一眨眼,就像只球一样滚到了脚边,快的不可思议。
  
  怎这快?
  
  诧异间,两人举枪瞄准。但突然,
  
  “砰”
  
  李定安猛的起身,连鱼带盘重重的扣在了一个服务生的额头。
  
  只觉脑子一空,服务生直挺挺的往下倒。
  
  另一个刚要扣下扳机,随即,仿佛有一堵墙撞到了脸上:“咚……”
  
  像根柱子,往后栽去。
  
  “别动……”
  
  男厨师的眼角急速抽动,口罩下的脸颊止不住的颤。女厨师使劲的瞪着眼睛:
  
  两个同伙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脑下的血迹越渗越大。
  
  晕了,还是死了?
  
  两个好手,两把电枪,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这怎可能?
  
  “动真枪了?”
  
  李定安慢慢地直起了腰,吁了口气,又拿起餐车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眼神淡然,感觉厨师手的东西是一根烧火棍。
  
  语气平静,仿佛和老朋友叙旧:“你不是在福州吗?”
  
  黑哥很想冷笑,但笑声好像冻在了嗓子:“你当我不敢开枪?”
  
  “你开!”
  
  李定安扔下毛巾,左右瞅了瞅,拎起餐车上的水壶。
  
  以为他要砸过来,黑哥本能的握紧了枪,李定安却将壶嘴稍稍一倾。
  
  “唏……森……森东塞?”
  
  嘴被电瓤了,都会粤语了?
  
  “开水!”
  
  “你大爷……嗯,我怎倒了?”
  
  “被电晕了……能不能站起来?”
  
  “腿软的像面条……特谁干的?我操……”
  
  门早已被关上,卫生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都带着高帽子。
  
  关键的是,都拿着枪。
  
  一把造型古怪,看着像是电击枪。
  
  但另一把……绝逼是真枪!
  
  雷明真努力的歪著头,眼珠子瞪的像灯泡:“张处长不是说……他们在诈唬你吗?”
  
  “他是人,不是神,推断失误很正常……”李定安叹了口气,“介绍一下,黑哥!”
  
  “我特……刚还说在福州?”
  
  “应该是用了三部手机!”
  
  “什?”
  
  “派一个手下去海边,拿两部手机,一部和我通话,一部和他通话……所以我能听到海浪、海鸥、汽笛……既便定位,也显示在福州……目的就是想让我以为他们离的很远,从而麻痹大意……”
  
  “还能这样……”
  
  “闭嘴!”
  
  黑哥手一抬:“啾!”
  
  子弹穿过窗纱,留下一个圆圆的眼儿,枪口冒着淡淡的蓝烟。
  
  敢开枪……还装了消声器?
  
  意味着对方真敢杀人。
  
  雷明真脸一白,挣扎了几下,但他发现软的不仅仅是腿,浑身都发软。又像是饿了十多天,心跳如擂鼓,眼前直冒金星。
  
  李定安依旧淡漠,声调平稳:“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想拖延时间?……李定安,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打断你的手,再说一句,就打断腿……敢动一下,我让你爆头!”
  
  黑哥面目狰狞,双手托著枪,又扭了一下脖子:“你愣什……电晕他!”
  
  “枪打空了!”
  
  “地上还有!”
  
  女人如梦初醒。
  
  不奇怪,任谁都会惊诧:这又不是在演电影,都开枪了,他却一点都不怕?
  
  暗暗心惊,女人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
  
  很小心,稍有点紧张,心理素质比黑哥差很多,但绝不是什好人:最开始,射向背后的三枚电镖就是这女人干的,不是一般的准。
  
  肯定玩过枪,更有可能见过血……
  
  李定安盯着女人看了看,脚下轻轻的踢了踢:“你别乱动!”
  
  “我特哪动了?”雷明真又惊又怒,蠕动了两下:“我特也得能动得了?”
  
  哦,忘了……
  
  李定安点点头,女人也捡起了电击枪。
  
  手很稳,食指扣上了扳机,但“唰”一下……人呢?
  
  “在地上……”
  
  “在茶几后面……”
  
  “在沙发后面……”
  
  黑哥举著枪,但李定安就像只猴子,蹦来跳去,飘乎不定,根本就瞄不准。
  
  “在餐车后面……”
  
  话音未落,“轰”的一下。
  
  餐车猛的冲了过来,狠狠的撞上了女人的肚子。
  
  “啪”,电镖射空。
  
  李定安“倏”的从后面冒了出来,准备抓住女人,女人斜刺一躲,见鬼似的,手竟然多了一把小巧的刀?
  
  “噌……”
  
  刀尖戳进了肉,李定安眼睛一突:为什又是这只手?
  
  剧痛袭击著神经,李定安去抓头发,竟然又被她躲开了。
  
  女人本想后退,但“兹”的一下,一股血箭彪到了脸上。模糊的视线中,李定安用右手拔出了刀,左臂上还在喷血,十指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用力一拽,女人再次撞上了餐车,手掌本能的撑住了面板,随即,一道泛著血色的银光从眼前闪过。
  
  “嚓!”
  
  “啊……”
  
  匕首洞穿手掌,又刺穿木制餐车的第一道面板。
  
  女人发出凄厉的嘶喊。
  
  “干你娘……”
  
  黑哥怒吼,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射出去的一那,李定安已经离开了原地。
  
  快,非常快。
  
  关键的是,满地都是障碍物:茶几、沙发、椅子、摆花瓶的桌子、还有女人和两辆餐车。
  
  而手枪,就剩四发子弹……
  
  “停下……你特停下……”
  
  声音嘶哑,眼神中不复有方才的嚣张和蔑视,渐显慌乱,握著枪柄的十指微微发颤。
  
  怎可能停下?
  
  李定安越跑越快,趋跃腾挪间,就到了窗边。
  
  这躺着一个服务生,还有一把电击枪。
  
  他没见过,不知道什型号,但记得的很清楚:其余的两把都开了三枪,但这一把好像只开了两次。
  
  虽然是电击枪,但也是枪……
  
  随即,他头皮一麻:窗帘上,挂着一枚电镖。
  
  什时候开的?
  
  完了……
  
  难不成……今天真得死在这?
  
  去特的……豁出去了!
  
  陡然间,尾椎颤了一下,精神亢奋到了极点。就连李定安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害怕到了极致,还是肾上腺素在彪升。
  
  电光石火之间,俯身、翻滚、半蹲、提脚……
  
  嗓子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李定安硬生生的提起了一个服务生,用力一甩。
  
  一道人影兜头砸来,黑哥惊恐交加,狠狠的扣下了扳机。
  
  “啊……”同伙惨叫一声,身上飙起血花。
  
  打错了?
  
  心头不由一慌,动作却不慢,他飞快后腿,后背紧紧的抵上了门。
  
  再次举起枪,同伴摔倒在脚下,耳中传来尖锐的惨叫。
  
  黑哥心神更乱,恨不得再补上一枪,双眼四处乱瞟,搜寻着李定安的身影。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拳头。
  
  “咚……”
  
  后脑勺重重撞上门,眼前黑了一下,十指一紧,手腕又一痛,手枪不知去向。
  
  “咚……让你嚣张……”
  
  “咚……让你开枪……”
  
  “咚……好好的**不当,你玩兵法……”
  
  一拳重过一拳,血水模糊了双眼,眼前乱冒金星。黑哥用起了全身的力气,但攥著脖子的那只手像是铁钳一样,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来,现在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你妈!”
  
  黑哥鼓著两腮,带血的口水涌到了嘴边,刚要吐出去,“咚……”的一声。
  
  铁锤似的拳头砸到了门牙上,嘴多了几颗东西。
  
  栽了……
  
  但还能怎样?
  
  计划够严密,布置的够仔细,进行的也很顺利:骗开了门,进了房间,放倒了黑大个,甚至已经开了枪……
  
  之前无论怎推演,都认为不可能出现意外,但偏偏就翻了船?
  
  “……”
  
  黑哥怪笑一声,头歪向了一边。
  
  装晕?
  
  “啪……啪……”
  
  真晕了?
  
  李定安手一松,像是滑下来了一滩泥,黑哥软软的倒在地上。
  
  再看地上的那一个:打中了肩,暂时死不了……
  
  “强强……强强……”
  
  雷明真挣扎着翻过了身,变成了脸朝下。他努力的抬着头,声音嘶哑,眼泪不停的往外流,鼻涕糊了一脸。
  
  “真特恶心……刚才怎没见你哭?”李定安伸脚把他翻了个,“老实躺着!”
  
  “我躺你妹……”眼泪流的更快了,“让我起来……让我起来……”
  
  李定安提了他一把,让他扶住了沙发,又走到了餐车旁边。
  
  五指虚撑,青筋隆起,可能刺破了血管,血水还在淋淋沥沥的往下滴。女人半伏在餐车上面,脸色苍白,额头上渗著细密的汗珠。
  
  右手紧握著刀柄,看样子想拔出来。但刀刃上有倒刺,死死的卡在木板中,稍微一动,女上全身都会跟着抖一下。
  
  李定安又低头看了一下胳膊:伤口没有上次深,但割的很大,就像小孩的嘴。
  
  痛,真特痛!
  
  但比丢了命的强……
  
  他撕下袖子扎了一圈,血流的慢了许多,然后又蹲下身,曲指在匕首上轻轻的一弹。
  
  “呃……”女人嗓子挤出一声怪响,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血流的更快了……
  
  很年轻,也很帅,身材更好,脸上还带着笑……像极了她幢憬过无数次,梦中情人的样子。
  
  但为什这狠?
  
  “来,咱俩算算账!”
  
  李定安笑了笑,席地坐了下来,“一人一刀,算是扯平了,但之前的那三枪怎算?”
  
  “你……你想怎样?”
  
  “三个问题,第一个,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
  
  “是吗?我觉得黑哥说的很有道理:别和命过不去……”
  
  李定安谓然一叹,又弹了一下刀柄,女人翻着白眼,差点晕过去。
  
  “你看,如果就这样流下去,你的血多久会流干?不要指望警察,因为我还没有报警……就算你死了也赖不到我头上:因为我这一刀是正当防卫,而你却是流血过多而死……”
  
  恶魔……这是恶魔……一口就能咬断她的脖子,再把她吞下去嚼成渣……
  
  “不说?行……”
  
  李定安一把提溜起了雷明真,让他正对着餐车:“就这样弹,弹到她死为止……警察来了你就装晕,再问就说什都不知道。”
  
  雷明真瞪大了眼睛,女人也瞪大了眼睛:“不要……”
  
  “好,那就痛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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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大姐……”
  
  “女的?”李定安愕然,心中一动,“汤总!”
  
  女人不说话,但眼神闪躲了一下。
  
  “哈?”
  
  怪不得段牧信誓旦旦:时家兄弟绝对没这个胆量……
  
  “你们要瓷器厂做什?”
  
  “不知道,除了大姐谁都不知道……”
  
  迎上李定安的目光,女人又打了个机灵,“造古董,肯定是造古董……”
  
  “你们走私文物?”
  
  “是制造和走私假文物……香港、新加坡、缅甸、菲律宾都有公司……”
  
  真的是国际走私集团?
  
  “生产基地在哪?”
  
  “除了这和缅甸,剩下的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是缅籍华人,平时留在缅甸训练,她回缅甸或是来内地,才会陪她一起来……”
  
  “你负责什?”
  
  “保镖!”
  
  “你们怎混进来的?”
  
  “没有混……两天前,老黑开了两间房,一间在你们隔壁,一间在斜对面……他用听诊器听到你们要点餐,让我们在楼下等,然后在电梯迷晕了厨师和服务员……”
  
  我靠?
  
  “监控呢?”
  
  “用干扰器,提前屏蔽了……”
  
  李定安和雷明真齐齐的瞪圆了眼睛,直愣愣的对视着。
  
  这是**?
  
  不对!
  
  人家本来就不是**,而是国际犯罪集团,会玩点高科技不很正常?
  
  “几个同伙?”
  
  “六个,两有个在车场接应……”
  
  “你们准备杀我?”
  
  “大姐交待,先打断你一只手,如果你冥顽不灵,坚决不撤资,就……就……”
  
  就什,还用得着问?
  
  都特开枪了……
  
  “如果让你指控她,你敢不敢!”
  
  “指控不了的!”
  
  女人摇著头,“指挥命令层层转达:她打给境外,境外才会打给老黑……”
  
  “包括你?”
  
  “对!”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密:你明知是她干的,却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但已是不死不休,就这样看着她扬长而去?
  
  沉默好久,李定安眼睛慢慢的眯成了两道缝:“大姐住在哪?”
  
  雷明真眼睛一突:“你特疯了?”
  
  “闭嘴……说!”
  
  女人咬了咬牙:“饶玉酒店1208,但应该不在:今天晚上,老时总和两位时总在八楼餐厅为她践行……”
  
  想跑?
  
  “她身边几个人?”
  
  “就一个,是情人,也是保镖!”
  
  “有枪?”
  
  “不知道!”
  
  “好!”
  
  额头微微一垂,头还没点下来,肩头上一重。
  
  雷明真攀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双腿打着颤,身体摇摇晃晃:“是我的错……我不该点烤鸭……是我的错……求你了强强,不要去啊……”
  
  “白痴,和烤鸭有什关系?没听到吗,人家就住在我们的隔壁,整整住了两天……没有厨师,还能假扮保安、保洁,更甚至是提前躲进房间……躲不过去的!”
  
  李定安轻轻的笑着,又拿起了手机:“应该反过来:要不是我招惹他们,你怎可能挨一枪?放心,我没那傻,也没活够……”
  
  “那你……干嘛?”
  
  “当然是报警……帮她扎一下,别真死了……”
  
  李定安拨通视频,又撕着床单。
  
  “怎了,又收到子弹了?”
  
  视频接通,张汉光还开着玩笑,随即就是一声“操”:
  
  三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尸体,躺在地上,紧紧的闭着眼睛……
  
  还有一个女人,活生生的钉在餐车上……
  
  满地的血……
  
  泰瑟枪……泰瑟枪……还是泰瑟枪……
  
  这是违禁物品,在国内,和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一样……
  
  嗯,手枪……勃朗宁?
  
  当看到地毯上的枪眼,张汉光一个激灵,满目狰狞:“我干你娘……你特是谁?”
  
  “张汉光,这就是你说的诈唬,这就是你说的人在福州?”
  
  听到李定安的声音,张汉光的神情陡然一松:“你人怎样?转过来让我看看……听到没有,让老子看一眼……”
  
  听到这一句,李定安的怨气消散了一小半:“还没死……”
  
  “我干他娘……叶高山,给丰城打电话……不,打给宜春……干,手机给我……给我查南昌省厅领导的电话……我干他娘……”
  
  陡然间,怨气又消散了一小半的一小半。
  
  “告诉他们,车场还有两个,车牌号是江a****别让跑了……再帮我查个人……”
  
  他又看了看女人,“汤总叫什?”
  
  “汤玲……新加坡人,护照编号s2462……麻烦查好发给我!”
  
  “查……查……马上查……你别急,人马上到……”
  
  等人到了,黄花菜也凉了……
  
  李定安呼了一口长气:“好,麻烦了!”
  
  “麻烦个屁,你别乱跑……”
  
  张汉光还说着话,李定安就掐断了电话。
  
  手脚并用,把四个人捆的结结实实。
  
  胳膊上不再流血,确定没什大问题,他脱下了湿透的衬衣,擦干了身上的血迹,然后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又戴了一顶棒球帽。
  
  最后,李定安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没玩过,但应该不成问题……
  
  “你干什……李强强,你给我放下……”
  
  雷明真勉强能站直,双腿还是有点软,一着急,“吧唧”一声又摔到了地上。
  
  “动点脑子!”
  
  李定安悠然一叹,用系统研究了一下,又关了保险:“车场还有两个,万一警察没来,他们先上来怎办?我去看一眼……”
  
  “你放屁,老子还不了解你:你特报仇从来不过夜……”
  
  雷明真怒声吼著,泪水夺眶而出:“求你了强强,别去……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头一下接一下的磕着地板,地面微微晃动,雷明真满脸都是血。
  
  李定安心一软,转过了身:“你要不信,磕晕算逑……”
  
  “砰……”门被紧紧的关上。
  
  “李强强……李强强?”
  
  雷明真挣扎着站了起来,摸遍了身上的口袋。
  
  电话呢?
  
  时,他想了起来:扶他站起来的时候,李定安在他口袋摸了一把……
  
  愣了一下,雷明真扯著嗓子嚎:“我干你大爷李强强……怎办……怎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