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旧影记 > 阿挚与我和阿翔
  阿挚与我同岁,阿翔比我们大一岁,我们便喊阿翔为“翔哥”,但是阿翔不怎喜欢,他说喊阿翔,或者翔子,听起来更像哥们儿一些,不过,我们还是习惯性的喊——翔哥。
  
  
  我们是皮影戏馆的同一批学徒,前后间隔几天的七个人,被整合到了一个批次学戏,也是人最多的一个班次。因此大师傅想要在这批的教学上搞出点正规的科班样子来,每个人先是有一个自己的师傅,然后整个学徒小组还有一个总带教老师。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走完认师流程之后,我们就算被领进门了,后面,也就要靠个人了。
  
  
  阿翔早我们两周过来,不过阿翔是个差生,他一个人来了以后,赶不上前面那一批的学习进度,只好归到我们这一班次,他是个留级的学生。
  
  
  后面,阿翔,又和我还有阿挚,成了这个班次的摆尾人员。别人已经在坐立行走了,我们还在掰杆子的泥潭中苦苦挣扎。
  
  
  我们三个人一起被带教师傅罚站在角落挨骂,成了每节课的特别节目。以至于休息日也要一起被拎到后台额外加班补习,称之为“笨鸟先飞组合”。
  
  
  大师傅本意是以我们为典型案例宣讲勤能补拙的精神,但最后所有人皆因一个“笨”字,一致把我们视作为笑柄。
  
  
  有时,能一直被别人提及,也不见得总是坏事吧。
  
  
  阿挚和我是不会饮酒的,也并不爱酒,不过,这是在与阿翔熟识之前。阿翔经常一个人钻到马路对面的巷子喝小酒,每次去的饭摊子也不固定,关东煮的摊子上没有,那他就会出现在另外一家鸭货摊上。
  
  
  阿翔是个喜欢独处的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可以胜任独处的人。阿挚和我,有时陪着阿翔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也会抑制不住地表露出几分来自结伴的喜悦。不过,一旦阿挚和我没有主动询问他的想法时,下了学之后,他又一声不吭地喝他的小酒去了。
  
  
  借于带教师傅严厉的教学导致的“撮合”,我们仨被迫成了一个团伙。大多数时间,也愿意待在一起,说一些有趣的事情,冥冥中,我们其中的一个人,都得到了对另外两个人负责的义务,称之为朋友。
  
  
  既然是朋友,阿翔一个人去喝酒,就显得不合时宜,而阿翔又不愿意履行他朋友的义务,他没有在下学前问上一句“嘿,下班我要喝酒去,要不要一起?”
  
  
  因此,阿挚和我为了让他能遵守朋友的义务,决定抢在他的前面——
  
  
  “翔哥,今天咱们去喝一杯啊,你说,去哪儿喝?”
  
  
  “你们说吧,我哪都行”
  
  
  “那就麻辣串吧”
  
  
  “哦了”
  
  
  就这样,阿挚和我为了履行对阿翔的义务,学会了饮酒,当然,我们喝的是啤酒,这东西很好学。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在马路对面的东门巷子喝酒,量从来没有增加过,但是吹的牛逐渐离谱。
  
  
  喝酒成了我们学戏以外的第二项业务,但是并没有得到好的业绩。
  
  
  阿翔还是那个阿翔,每当阿挚和我主动与他邀约时,他内心的湖面依然还是那样平静,任其付出几分热心,也无法使他的那面湖激起涟漪。对谁都一样,一视同仁。
  
  
  这让阿挚和我同时出现了一些对阿翔的不满,称之为“热脸与冷屁股”,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阿翔当然也不是冷血动物,他也会在意阿挚和我的意见,也会在某个夜晚,跟我们讲起他以前的事情,阿翔的温度,忽冷忽热,让人难以捉摸,不过竟越是让人想要接近。
  
  
  阿挚和我同岁,我们一起小心翼翼地护着“笨鸟”的友谊。阿挚是那个每次发完牢骚,又最用心的那个人。他在加入“笨鸟组合”后,就一直用心地琢磨著巩固小组友谊的课外活动——一起做公交,一起坐地铁。有时,阿翔对他的提议不为所动,而我又想放弃不想掺和的时候,阿挚会因此生气,我和阿翔便会妥协。学徒时光,阿挚留下了他自己最纯真的痕迹。
  
  
  五个月后,我们度过了欢乐的学徒时光,摘去了标签,人亦变成熟了。我们三个人都分了各自的小队,阿翔还是老样子,与谁都无过节,与谁亦无深交,于他而言,在单位,唯有一个虚挂着的“笨鸟”组合。
  
  
  出师之后,入了小队,师徒名分便淡化了,与师傅做了同一演出小队的队友,从隔辈到平辈了。但是,当初我们偷偷啐骂的那个带教老师,却变成了我们共同熟悉的人,一起吃饭时候,他说他挨的骂太多了,但是没人会怨恨他。
  
  
  这不怪人,这是工作使然。
  
  
  说到工作,阿挚是我们当中最努力向上的那个。在正式出师,成为一名可以上台的演员之后,阿挚先是开始谈起了恋爱,他的恋爱对象是他的师傅阿琳,同时也是他的演出队长。
  
  
  阿挚与他师傅的爱情,极其富有着浪漫色彩。相传在一次外出商演中,他们在演出之余,去了附近的一处公园看花,阿琳在一处灌木丛中竟遇长蛇,惊吓之,阿挚挺身而出,英雄登场,保护了阿琳,由此便收获了爱情。
  
  
  阿挚在经过了一段令人羡慕的美好爱情之后,他们队又拿到了外地新馆驻点的资格,成了一方封疆大吏,脱离这复杂的戏院子了。
  
  
  阿挚外任走后不久,阿翔离开了戏馆,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和阿翔再也没有见过,也很少会通信。
  
  
  再次见到阿挚是在第二年的年底,单位组织了春节活动,各地藩王都要入京。再见时,阿挚烫著一脑袋小卷,拿着美国牌手机,叼著烟卷,逢人便很客气的递上一根,一副世故的样子。
  
  
  阿挚有了他的新朋友,他的圈子。
  
  
  返京当天单位为其团队接风,第二天阿琳的高层圈子又请他俩吃饭,第三天,他们队员与在京的朋友聚会,又拉他去了,那几天阿挚忙坏了。
  
  
  可我真的很想和阿挚再去老东门巷子再喝一顿小酒,听他说说他在外有趣的经历,我们再回忆下学徒时期,但是阿挚的饭桌上却不会再给我留一个位置了。
  
  
  后来,阿挚与阿琳分手了,他离开了戏馆,我们再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