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易转过身,那双淡薄如浮云的眸子里多了些真切,“你可以当我喜欢好了,这个皇城司指挥使,无需去违心的左右逢源,也无需去处理人际关系,如此不许徇私之地,你不觉得很适合我吗?”
  
  云昭微微怔了下,哑然失笑,“我还曾羡慕你面面俱圆,得心应手的,原来你是违心的啊。
  苍易但笑不语。
  
  云昭又想起了一件事,“我……你姑母临去道观前让我帮你张罗一门婚事,不知你可有心仪之人?”
  
  在尘埃落定后,肖红沫想自尽,被苍易给救下了。
  
  只是她却看破了红尘,随大长公主入了道观。
  
  而如今不止苍易,这些新贵多数都是些年轻公子,而且还是未婚。
  
  尤其是苍易更是有不少贵女盯着他呢。
  
  当然,云昭不会乱点鸳鸯谱,想要张罗,也得是苍易心中所喜才行。
  
  苍易闻言却是眸子一缩,随即深施一礼,“暂无,无需费心,属下先告退。”
  
  云昭问他为何选了皇城司,他没有说实话,那是因为他要守护她。
  
  她是天上那轮明月,明月是给极致黑暗的大地一缕光,也是能给他们这些绝望中的人最后的希望。
  
  所以,他愿,愿永远做她手中的刀,愿为她披荆斩棘,扫去所有污垢和障碍。
  
  只是在苍易出宫门的那一刻,正好与云周公主迎面偶遇。
  
  两个人都是一愣。
  
  随之同时的礼貌而疏离的微微颔首,错身而过。
  
  只是在走过片刻之后,云周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道飘逸的身影远去,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人还是那般无心无情,连个朋友都不想要。
  
  ……
  
  云昭正要批阅奏折,就听了芸娘禀报说,云周竟然来了。
  
  如今云昭与越忱宴两个人处理公事。自然相比一个人可轻松的多。
  
  每日,只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处理完了所有事,剩余的时间,便是围着孩子转。
  
  云昭挥退了宫人,看着云周笑道:“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
  
  云周抬眼认真的看着云昭,面前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原本就是清冷沉稳的气质,此时竟多了些上位者的威严和尊贵的气息。
  
  云周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我们竟是堂姐妹……”
  
  早在之前,她就听说了,即是惊讶又是惊喜,“你大约不知道,我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和你莫名的有种亲近感……”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云昭不由也感叹了声。
  
  两个人本就要好,此时也多了些亲近,“我今日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云周眸里都是诚恳,“我与母妃团聚,是我不曾想过的。”
  
  说起来,真是造化弄人。
  
  谁能想到,皇祖母和父皇你死我活争权夺势了半生,一夕之间,大厦倾覆!
  
  她更没有想到,主宰天下的竟是云昭。
  
  而云昭登基后,便遣散了泰安帝的后宫妃嫔,有子女的,送回给子女府中。
  
  没有子女的各自归家,婚嫁自由。
  
  “这是你们母女缘分。”云昭微微摇头,淡声道:
  
  云周笑着道:“这也托你的福,不然恐怕此生没有荣养母亲的机会。”
  
  
  随即,她话锋一转道:“另外,就是顺便过来和你辞行的。”
  
  云周说着洒脱的一拍手,“好啦,如今我心无挂碍,是时候去外面走走了,走的时候就不进宫和你辞行了。”
  
  云昭心念微转,“不如等上一个月后再走?”
  
  三年前,云徊接替了盛宽的盛家军去守卫西疆了。
  
  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述职了。
  
  而前日何氏特意进宫,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将云徊调回来。
  
  早在几年前,何氏就惦记着给儿子定亲。
  
  只是当时事与愿违,那时太后和泰安帝步步紧逼,云昭为了他们的安危,不得不将他们送走。
  
  也是在对抗瑞王的时候,盛家军出了很大的力。
  
  如今盛家风光不可同日而语,此时不知多少人家上门巴结逢迎的,更有明里暗里表示要与盛家结亲的。
  
  故而,何氏动了心,很是看中了几家,想要让她赐婚。
  
  云昭只是说了句不急,自是等云徊回来了,让云徊自己做主。
  
  只是此时,她也希望给云周和云徊一次机会。
  
  云周微讶,“为何要等一个月?”
  
  云昭难得戏谑一句,“特意为你掐指算了算,一个月后,出门大吉。”
  
  云周微怔了下,转而忍俊不禁,“你啊真是的,现如今都是皇帝了,还这么顽皮。好吧,我们的皇帝陛下都发话了,臣遵命便是,我这个闲人就不饶你了,等过几日我来看你。”
  
  正在这时,芸娘进来道:“陛下,揽月宫那位快不行了,想见您最后一面。”
  
  云昭闻言出神儿了片刻,这才起身往外走去,见一面也无妨。
  
  如今唯一还没被逐出皇宫的,也只有姜晚音了。
  
  若不是云昭有令,姜晚音怕是早就死了。
  
  曾经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片萧索,安静异常,门窗紧闭,窗户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土。
  
  若不是知道里面圈进著一个姜晚音,都以为里面没有人住着一般。
  
  因这冷寂的院落里陡然来了这么多的人,还惊走了几只乌鸦。
  
  芸娘带着女卫进门去先检查了一番,见里面空气实在浑浊,便让人开了门窗放了下空气,这才出来请云昭进去。
  
  可即便如此,一进去还是觉得光线昏暗。
  
  云昭适应了一下,走进里间儿后,才看到姜晚音躺在破旧的床榻上。
  
  时间太久,床帏都脱了色,姜晚音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的身上盖着一条黑漆漆的被子,整个人瘦骨嶙峋的,在被子里显得更加瘦骨伶仃的像个孩子似得一团儿。
  
  三年的时间,姜晚音已然完全脱相了,眼窝深陷,透著一股迟暮之气。
  
  二人几年未见,冷不丁的见面只相互对视,没有人开口。
  
  “呵,呵呵呵……”
  
  半晌,姜晚音才发出了久违的长笑声。
  
  她的笑声如老妪般沙哑难听,笑声里透著沧桑、悲凉、不甘、怨毒、妒恨,却没有半点悔悟。
  
  姜晚音笑出了眼泪,她看着面前的盛云昭,“上天太过不公了,为何独独对你如此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