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之正在给师傅上清晨的第一炷香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她恭敬地给师傅叩首后,转过身站了起来。
  
  “妈妈,早上好。”
  
  母亲穿着睡裙,站在她身后。
  
  昨晚,鹿知之想为父亲解释一番,却遭到了母亲的拒绝。
  
  母亲这次回来是为了拿行李,没想到碰到了鹿玉瑶这件事,便没有离开住了下来。
  
  但她也不愿意再跟父亲住在一起,所以昨晚睡在了鹿知之的房间。
  
  其实鹿家房间有很多,但是母亲还是跟鹿知之睡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鹿知之都是一个人睡的,她躺在床上有些僵硬。
  
  母亲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习惯,伸出手有节奏地拍在她的肩膀上。
  
  就像拍小宝宝那样。
  
  鹿知之闻着母亲身上温暖的味道,睡了一个十分舒服的觉。
  
  身后的母亲理了理头发,看向衣帽间里的排位。
  
  “知之,这是……”
  
  鹿知之怕母亲生气,急忙解释。
  
  “妈妈,这是我师傅的牌位。”
  
  “任家对我不太好,差点将我弄丢,是师傅将我捡到送回了任家,又教我道法,没有师傅我可能早就不在了。”
  
  鹿知之心里十分忐忑。
  
  这毕竟是个牌位,任谁知道别人在家里供奉都会觉得晦气。
  
  “妈妈,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把师父供奉到别的地方去。”
  
  鹿知之有点惊讶于自己的态度。
  
  因为任家的冷漠,她的性情也格外的冷淡。
  
  做事情只凭自己喜好,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
  
  当初把师父供奉在这里,也没想那么多。
  
  原来亲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让人变得温暖,有‘人性’。
  
  母亲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衣帽间。
  
  鹿知之垂下头。
  
  看来母亲确实生气了。
  
  鹿知之刚要上前想把牌位收起来。
  
  谁知母亲去而复返。
  
  她在睡裙外面穿了一件外搭,又将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
  
  “知之啊,我这样拜一拜你师父,会不会显得轻浮。”
  
  鹿知之楞在原地,脑子没转过来。
  
  母亲却已经缓缓上前,跪在了蒲团上。
  
  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这位师父,感谢您救了我女儿。”
  
  “小孩子不懂事,将您供奉在这狭小的地方。”
  
  “过两天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我会给你找个宽敞的房间好好供奉。”
  
  “希望您能原谅我们之前的不尊重。”
  
  说完,便十分虔诚地叩拜几下。
  
  这一刻,鹿知之感觉自己鼻尖一酸,有想掉泪的冲动。
  
  她上一次哭还是6岁时被保姆弄丢,害怕地哭泣。
  
  就连师父死的时候她都没哭。
  
  因为她从小就被师父教导,人命天定,因果循环,人死了就早日往生,还会有来世,所以她从不会囿于得失。
  
  之前在任家时,任家夫妇看到她拿任何法器都会对她破口大骂,觉得她晦气。
  
  鹿知之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尊重了,被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事实上一直是这样。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还有鹿家几个姐妹,都十分尊重她。
  
  他们质疑过她的水平,但却从未批评过她。
  
  后来知道她真的有些本事,从来都是相信她,陪着她。
  
  她的职业被尊重,她的信仰被尊重,她珍视的东西,也被尊重。
  
  鹿知之含在眼眶的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妈妈……”
  
  母亲从蒲团上站起来,擦干鹿知之的眼泪。
  
  “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呢。”
  
  “你师父在这看着你呢,你这样一哭,他会以为我们在欺负你。”
  
  鹿知之被母亲的话逗笑,母亲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都是大姑娘了,还要做个小哭包么。”
  
  母亲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走吧,我们去吃早饭。”
  
  鹿知之被幸福充盈著,回握母亲的手跟在她身后。
  
  在离开衣帽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的牌位,并且在心里跟师父说。
  
  “师父,爸爸妈妈对我很好,这次,我真的有家了!”
  
  下到楼下,佣人已经做好了早饭。
  
  二哥鹿鸣溪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最近正在住院复查监测身体各项指标,大哥去陪他。
  
  大姐鹿玉芙带着鹿玉瑶正在住院。
  
  饭桌上只有父亲和鹿玉舒。
  
  鹿玉舒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坐在餐桌前,父亲拿着报纸看,时不时的眼睛瞟向母亲。
  
  母亲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父亲身边那个她经常坐的位置,而是坐在了鹿知之身边。
  
  因为母亲冷著脸,这顿饭吃得很沉默。
  
  饭毕,鹿玉舒借口上学离开了,母亲只能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叹着气。
  
  “知之啊,一会你跟我去看看玉瑶吧。”
  
  鹿知之眼睛转了转,右手不自觉地捏起诀。
  
  片刻后,鹿知之抬眼看向母亲。
  
  “妈妈,我们要先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才能去看鹿玉瑶。”
  
  母亲刚想开口问她,张伯匆匆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外面有个……”
  
  张伯支支吾吾的一会看着父亲,一会看向母亲。
  
  母亲看了一眼鹿知之,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站起来往就要往楼上走。
  
  鹿知之急忙拉住她。
  
  “母亲,你去哪里。”
  
  母亲红了眼圈,神情激动。
  
  “知之,我丢不起这个人,这个家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鹿知之拉住母亲,一把将她按坐在沙发上。
  
  “妈妈,我说过的,你要相信爸爸。”
  
  母亲神色没有一丝缓和,反而气得发抖。
  
  鹿知之轻抚母亲的肩膀。
  
  “你不相信父亲,难道还不相信我么?我不会害你的!”
  
  母亲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委屈。
  
  鹿知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头告诉张伯。
  
  “叫那个女人进来吧。”
  
  张伯犹豫了一下,见没人反对,便快步退了出去。
  
  父亲本来坐在餐桌上,放下报纸,几大步走过来。
  
  “知之,我……我需要做些什么?”
  
  鹿知之安抚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用说话。”
  
  她又不放心地再次安抚母亲。
  
  “妈妈,一会无论那女人怎么挑衅,你也不要说话。”
  
  “你们两个记住,她就是个碰瓷的,我们说话,就落了下风了。”
  
  鹿知之话音刚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声音纤弱,带着十足的委屈。
  
  “家人们,我现在已经到了鹿家门口……”
  
  “他们要是打我怎么办?”
  
  “他们要是打我,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要给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