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创造出明晟是一个意外。
虽然楚熙叶在大学ai实验室工作，但他每天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工作，安排多少做多少，不参加派对，住单人间，把窗户换成防弹隔音玻璃。
他觉得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他从孤儿院一无所有的孤儿走到今天，没什么东西对他来说谈得上留恋，他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也不养宠物。
他认定人类的精神需求不过是被某种特定激素的分泌所影响了。
他应当生存在一个完全理性的、物质构成的世界里，假如可以的话，就将一切类人的数值化，这样就能够更方便的观察和实验了。
楚熙叶不理解为什么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会沉迷于各种各样的求偶活动。
是因为处于青春期吗？
可是有些早就过了青春期的中年教授也不遑多让。
求偶活动在他看来是很没有性价比的人类活动。
首先，求偶这个过程就需要付出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要把原本可以放在工作提升自我的时间用在揣摩别人的思想上。
——还永远都得不到明确的答案。
求偶是否成功的概率且不说。
即便设定最终收获成果，完成求偶任务，那之后呢？之后还有无穷无尽的约会。本来可以单人随时启动的活动都必须考虑对方。
不小心造出孩子的话就更麻烦了，还得照顾孩子。
人类的生命本来就很短暂，却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掉吗？
曾经有个朋友跟他说，被一个富豪找上门想要做延长人类寿命的研究，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
他没有。
他说：“我现在都已经活够了，我顶多再坚持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上活十年，要让我活到一百岁，你还不如给我一枪。”
朋友挠挠额头：“还以为你要说国际伦理委员会不会允许。”
一年到头365天，有364天他觉得自己都是毫无感情的。
除了，在他生日前后的那一天。
其实老师给他过生日放假了，加上春节假期，他一共可以得到半个月假期。
但是楚熙叶觉得太无聊，一般会偷偷摸摸地回实验室上班。
新来的同学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跟他问了早，继续插科打诨。
楚熙叶一看他穿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就知道估计是在进行求偶活动，并不多问，自我认为边界管理做得很好。
但是对方主动给他展示了女朋友的照片：“这妹子辣吧？哈哈，我的女朋友，简直是上天为我量身打造的！”
楚熙叶不能认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没有谁是上天为你量身打造的。”
同学说：“但是上天制造了七十多亿人啊，有各种各样的类型，其中有一个刚好和我完美匹配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楚熙叶问：“你怎么知道她和你各方面完美匹配？”
同学嘿嘿笑说：“我以我自己的聊天风格造了一个ai，让这个ai在多个社交网站上和不同的女生聊天，在这一个月里面，我一共跟一万多个女生进行了交谈，其中90%在三句话内结束了交流，有10%选择了继续交流，还有3%剩下进行了100句上以上的较为深度交流。我在这一部分之后再从中选择，这个就是我最后选的。我们完全聊得来，就像是天生注定的灵魂伴侣。今天我就打算去跟她见面了。”
楚熙叶：“你们还没见面？”
同学还没回答。
楚熙叶被老师发现偷偷跑进工作室，被当场赶了出去，给他塞了100块表示没有更多的加班费了，不要来了，被人发现了会被怀疑强迫加班不给钱要罚款的！
老师还亲自送他回家。
下车前，在车上送了他一双手套当礼物，说：“你不要说别人了，今天开始你就年满18周岁了，不要那么害羞啦，就没有遇见过心动的女孩吗？”
楚熙叶：“没有。”
老师：“k，那我换个说法，就没有遇见过心动的男孩吗？都现代社会了，我也不是老古董，爱不分男女。有心爱的男孩子也可以的。”
楚熙叶呵呵一笑：“心动的没有。有心动的机器。”他认真地说，“上次新出那个实验仪器，老师能不能快点申请买一台到实验室啊？我一定会很细心地照顾他的。”
老师望天：“哈哈，我再去问问校长。”
……
夜幕降临时。
楚熙叶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酒吧。
要了一杯成年酒。
酒保擦着杯子问：“第一次来？没有见过你啊？成年了吗？”
楚熙叶端起酒杯，透明的酒液中一块冰半浮不沉，顶上幽蓝色火焰静静燃烧作一座小山，光在他的眸中闪烁，坍塌，最终消弭，他说：“成年了。就在今天。”
“那还是个孩子，你爸妈呢？他们知道你来酒吧吗？”
“我没有爸妈，我是孤儿。”
“哦……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我没有觉得伤心。”
“不要逞强了，孩子。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神的旨意。总有人会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毕竟世界上可是有那么多人，总会有个是神为你准备的。”
这是楚熙叶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理论了。
他好奇地问：“那么，这个概率是多少呢？”
酒保：“什么概率？”
楚熙叶：“遇见与自己完美匹配的人的概率，既然有数字，那就一定能够总结出数字和公式，所以，是什么呢？”
酒保终于看出来了：“哦？你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怎么？要开个新课题做‘天命之人’的研究吗？”
楚熙叶颇为认真地沉思了十秒，没有呼吸，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屏住呼吸。然后，他呼了口气，直起身子，双手抱臂胸前，微微歪头：“不要，我想不到做这个研究有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子在他身旁落座。
酒保看此情况，抿了抿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钥匙环上挂着的小羊羔，无声默念：又来了。神明保佑无知的小羊羔吧。
酒保眼睁睁地看着貌似天真无邪的楚熙叶一两句话就被人拉近了距离，眼见着就要傻乎乎地被人带走了，不一会儿就连他所做的研究课题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了。
男人：“……ai？研发机器人吗？我看过《i，rbt》，那是一部很好的电影，你看过吗？”
楚熙叶答非所问：“你知道机器人的浑身上下哪一个部分是最难做的吗？”
男人饶有兴趣的倾听，像是在陪着一个孩子兴致勃勃地摆动心爱的玩具：“是哪里？”
楚熙叶抬起眼睫，微微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睛眉毛，说：“是人的脸部。人的脸部主要由43块肌肉组成，这些肌肉可以协调运动已经表情的产生。不同的肌肉结合在一起进行运动，运动的角度、幅度不同，就可以传递出不一样的情绪。所以这需要微表情的知识，通过学习，人就可以从读取别人的微表情来解读别人的内心。”
男人渐渐敛起了笑容，被楚熙叶盯得有点心里头发慌起来，心漏跳两拍。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三秒。
男人问：“你读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了吗？”
楚熙叶眼眸一转，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端起酒杯，匆匆跑到酒吧的角落躲了起来。
男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躲了起来，问：“怎么了？”
楚熙叶看着门口，看见他的同学和一个女生走进了酒吧。
男人问：“你认识的人。”
楚熙叶并不看他，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
楚熙叶像是在看实验结果一样，以比一分钟前多百倍的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同学。
结果在三分钟内，见证了两人坐下，点酒，说话，男生把手搭在女生的屁股上，女生泼酒，拿包甩头离去，男生追出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楚熙叶笑了。
等同学走了，他才像是土拨鼠一样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
然后端起酒杯，将原本一口没动的酒精一饮而尽，起身，用酒杯压住，推向酒保，犹如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一样，忽地说：“我有了个新主意。我要回家了。”
他的新主意就是：与其费尽心机地去寻找附和自己的伴侣，为什么不自己来制造一个呢？
是啊。
每一个人都是未知的个体。
他没办法设置其他人的灵魂。
但是，假如不是人呢？而是机械，是数据呢？
他是不是可以亲手设置一个机械灵魂呢？
一个围绕着他的所有喜好诞生的，完美无瑕和他的数据所匹配的，为了他的喜怒哀乐而服务的机械生命。
——是的。
——这就是明晟。
楚熙叶的记忆还停留在死前，当时他还跟明晟在一起。
他没有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感觉，在他看来，只过了从他醒来以后到现在的三天时间。
三天。
对他来说，已经是他认识明晟以后分别最长的一段时间了。
当明晟站起来，跟他之前所做的实体设定一样，接近2米身高，非常高大。
楚熙叶刚要说低下头，明晟就如同会读心术一样直接俯身低头，停顿在一个让他举起手正好觉得适合的高度。
楚熙叶把手贴在这个蓝发男子的脸上，检查每一个细节，手感非常细腻，几乎像是真实的人类皮肤，还有温度。
明晟回望着他，电子虹膜流溢着清澈霓彩的光芒，模拟人类的微笑，很温柔，很恭敬，好似他也是从昨天刚过来的：“不穿衣服是为了让您更好地进行检查，现在还是出厂状态，主人，您觉得哪里还需要修改吗？”
陌生又熟悉的蓝发机器人乖巧听话地展开自己的身体：“主人，我现在这个身体有很多功能，从日常家务、秘书笔记到性/活动都可以完成，进行初配置以后可以进行调试，形/状、大/小、粗/细、频率等等都可以根据你的爽/点进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