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轻文小说 > 野狗与恶犬 > 第19章
  房间里的灯“滋啦”一声,光线瞬间暗了许多。
  程殊捏着棉签,被按下暂停的动作重启,垂着眼给他涂药。
  “用电高峰期,过这个点就好了。”
  他小时候跳电、停电的情况比现在频繁,那会到晚上饭点,经常性的停电,已经习惯了电压不稳这事。
  程殊上药的手很稳,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顶多是听到的时候露出点恍然。
  眼前这张脸,有一块青紫也不影响原本的好看,动作又轻了点,“忍着点,擦破了点皮,会疼。”
  梁慎言点头,就没指望程殊听见他刚才那话,能给他多大反应。
  但真一点反应没有,心底还是有些失落。
  其实程殊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梁慎言。
  之前那句在哄你,他没反应过来,梁慎言也没了下文,跟一句玩笑话似的过去。现在又一句给你撑腰,他也还是没明白。
  他想,又不是三岁小孩,受了欺负和委屈,要人给他出头。
  正琢磨呢,却忽然感觉到梁慎言情绪不高,悄悄打量了眼,心里飞快琢磨,像是被逼得紧,这回一下就想通了。
  想来想去,都跟他从小没了妈这事有关。
  那回程冬来家里,梁慎言无意问起程冬父母的事,听他说了后一脸同情。
  现在知道他妈的事,恐怕只会更同情,毕竟他跟梁慎言的关系,怎么说也更近点。
  “谢谢。”
  话说得太正式,程殊觉得有点别扭,干脆低头收拾东西,又去擦了擦手。
  梁慎言看他一会儿弄弄这个,一会儿弄弄那个,笑了声问:“谢的哪一次?”
  程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停下不知道忙什么的手,有点懵地“啊”出声。
  看他在笑,反应过来是故意的,撇撇嘴,“哪一次都谢。”
  “那就——”梁慎言故意拖长,见程殊瞪他,才继续说:“陪我看会儿电影?这会儿脸跟手还疼,睡不着。”
  梁慎言都这么说了,程殊哪里好拒绝。
  事情想通,程殊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应了一声,收拾东西回头时正好对上梁慎言的脸,离得太近,小绒毛都看得清楚,说:“别动。”
  梁慎言没动也没问,看着程殊伸手过来,在他脸上轻轻碰了碰,又离开。
  触感是热的,靠近的那瞬间,能闻到药水味。
  “一只小虫子。”程殊擦了擦手,连带垃圾一块扔到纸篓里,又坐回了椅子上。
  梁慎言站起来,跟他说:“谢谢。”
  程殊趴在椅背上,下巴抵着胳膊,“不客气。”
  说完他俩都笑了。
  谢来谢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对词唱戏呢。
  每回他们俩一起看的电影都是梁慎言选的,程殊不提意见。他趴在那儿看梁慎言操作电脑,低着头,眉头微蹙着,很纠结的样。
  “坐床上吧。”梁慎言在弄投影仪,头都没抬跟他说话。
  程殊听见了,却没立即坐过去。
  他们回来都没换衣服,裤子穿了一天,全是灰。
  梁慎言看他一眼,“没嫌你。”
  程殊这回动了,坐到床边。手摸到蚊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转头说:“有蚊帐你有什么好嫌的。”
  他坐这,根本都挨不着床单被套。
  梁慎言没应声,但也没否认,走到他旁边坐下。
  这张床小,就一米二宽,还好有两米长,不然他们俩并排坐着都有点挤。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放的电影是好几年前的一部被称为励志鸡血片的电影。三个主角来自不同的成长环境,最后一块合伙创业的事。
  程殊只看过一点儿片段,没完整看过。
  看了一半,他手撑在床沿,回头跟梁慎言说:“其实,我没那么在意的。”
  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不喜欢跟人打哑谜。
  梁慎言点了下头:“我知道。”
  心想,说的是没那么在意,那就不代表一点都不在意。
  杨少威那人就是欠收拾。
  程殊没话接了,转回去继续看电影。
  看到电影男主一个人去跟投资人叫板,侧了点身,问:“你怎么一个人去堵他?万一他来阴的,你不得吃亏。”
  想起到杨少威朝梁慎言扔球杆的那一幕,程殊有点后怕。要不小心伤了眼睛,那就完了。
  更别说杨少威那帮人,身上要是带了刀,惹急了后果不敢想。
  梁慎言看他,想说吃不了亏,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没下次了,以后不让你担心。”
  程殊“嗯”了声,没再继续说这事。
  说多了显得烦,再说梁慎言是给他出头,又不是无端挑事。
  无意识偏向了梁慎言,再一想刚才的事,心里还挺爽的。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杨少威像今天这样,夹着尾巴做人。
  电影放到高潮,男主之一出身贫苦,是从大山里考出去的孩子,他回忆起了以前的奋斗,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没办法抉择。
  “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比这好,但一定更大。”梁慎言忽然说了一句。
  程殊一愣,看向他。
  梁慎言接着说:“走出去看看?”
  电影里男主一句台词喊得热血激昂,程殊却没听进去,注意力都在此时梁慎言说的话上。
  扶在床沿的手指动了动,抠着蚊帐,没一会儿就抠出个洞来。
  梁慎言倒没别的意思,就突然想到这儿,然后说了。
  想解释一句,一动颧骨那儿的伤就扯着疼。
  程殊正在想梁慎言这话的意思,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他疼得皱眉,配上药水的颜色,表情变得有点扭曲。
  他俩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他这样,没忍住笑出声。
  他一笑,刚才那点气氛全都搅散了。
  梁慎言这辈子都没挨过这种打,更别说跟一个乡镇古惑仔在台球厅比球这么幼稚的事,回头一想,觉得怪羞耻的。
  瞥一眼程殊,语气多少带点恼意,“笑什么呢?”
  程殊看他表情,立即猜到他在想什么,笑得更厉害,“还好没破相,不然我可赔不起。”
  梁慎言有点无奈,“谁要你赔。现在高兴了?”
  程殊点点头,是高兴了,开玩笑说:“赔,怎么不赔,万一耽误人给你介绍对象呢。”
  梁慎言叹了口气,这会儿他才对程殊是个高中生这事有点实感,小他六岁,才成年呢。
  见程殊还在笑,他跟着笑了下,问:“那今天心里爽快了?”
  程殊努力收住笑,但笑意全从眼睛跑了出来。
  他一想到梁慎言刚住进来那会儿,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实际上把房间里东西全换了,对比现在就觉得乐。
  这会儿高兴了,梁慎言问什么他答应什么,“嗯,爽了。”
  “受不了你。”梁慎言懒得管他,随他一个人笑个够。
  电影后半段,他俩谁也没看进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还没放完,梁慎言就靠着程殊肩膀睡着了。
  睡得很沉,还毫无防备,呼吸声全落在他肩上。
  程殊没睡着,电影的光照在他脸上,时明时暗,一个人坐着看到了结局。
  电影放完,幕布自动收回去,发出轻微的动静。
  程殊走了下神,感觉到肩上靠着的脑袋动了动,回过神来。偏过头,正好能看见梁慎言头顶的发旋。
  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眉眼间,那块上了药的伤处就在眼睛下面两厘米的位置。
  程殊眨了下眼,说:“幸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