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我有一计可摘天 > 第一章:怪物与怪物
  微风轻轻压弯老猎人脚边的野草,捎来不远处的信息。
  
  
  天色清暗,薄纱般的雾气贴著山林丰翘的弧度,一切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虚幻。
  
  
  老猎人耸了耸鼻端,嗅着气流中那一丝淡不可闻的猩甜气息,狐狸般佝偻著的腰肢逐渐挺拔起来。
  
  
  那是猎物的味道!
  
  
  血腥味的刺激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握枪的手臂逐渐有力,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也透起了一些清亮,狡黠与谨慎在他眼底流转。
  
  
  老猎人有些小心地向着陷阱移动,那是他精心布置的,用来招呼大型猎物的陷阱!
  
  
  他轻轻靠在一棵大树旁,探著头看向陷阱的位置,一瞬间,冰冷的感觉从心底传递到了全身。
  
  
  那被杂草和碎土掩藏的陷阱丝毫未动,滴滴答答的血痕四散在陷阱周围,原本应当躺在洞底的猎物将这个坑洞变为自己的陷阱,现在偷偷来查看的猎人却是变成了猎物。
  
  
  转身,瞥目,举枪,射击!
  
  
  老猎人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切源自对恐惧的本能,他其实根本没看清那堵朱红色的身形,转身就是一枪!
  
  
  终究还是子弹更快一些,轰鸣中那颗冲出枪管的子弹重重撞击在了庞然大物的胸口处,但作用微弱得像是落入湖面的小石子。
  
  
  子弹落在坚硬的骨质上,就像撞在厚厚的钢板上被弹飞,那小山般凶猛的怪物挥舞著长长的爪子,带着浑身飞溅的血滴,左臂抬手向下重重砍断猎枪的枪管,接着右手五爪狠狠贯穿猎人的肩膀,将他高高提起,像是举起来一只破布娃娃。
  
  
  此刻,天色微亮,未探头的太阳洒下鱼肚白的微光,稍稍点亮了山间。
  
  
  老猎人看清了眼前的怪物,双眼满满的都是恐惧与震惊。
  
  
  那是体型将近三米的人形怪物,狰狞尖锐的骨刺纠缠着刺穿肌肉与肌肤,像那长出大地的荆棘般纠缠错合在一起,在体表覆盖上了一层厚实的铠甲。
  
  
  那脸上覆盖着的骨骼依然能看出些许男性面庞的轮廓,微白的光线下,怪物左胸下的心脏散发着暗沉的红光,只有那没有完全被骨刺覆盖,心脏缓慢且沉重跳动时的红光顺着缝隙落在老猎人的眼底。
  
  
  老猎人看出那才是怪物的弱点,但这根本没有意义,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云泥,这怪物杀死他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巨大的左爪提着老猎人的脑袋,怪物抽出右爪,再次贯穿老猎人的小腹,殷红的鲜血沿着老猎人官绿色的上衣往地面滴落,痛苦的惨叫响彻在山林间,响彻在清晨阳光下。
  
  
  但是怪物流出的血液要比猎人多得多,它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骨骼夹缝中的肌肉,坚硬的骨骼磨碎肌肉,鲜血仿佛豆子被碾碎而成的豆浆般沿着关节的缝隙源源不断地流出。
  
  
  强大到不能被理解的恢复能力总会在下一刻修复碎裂的肌肉,心脏依旧源源不断地泵出血来充斥在肌肉中,然后因为下一次的运动再度被碾碎流出。
  
  
  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消耗,细胞的寿命被无节制的压缩,与之带给怪物的便是极度的饥饿感!
  
  
  看着老猎人在爪间不断挣扎嚎叫着,怪物意识到这是个挺好的食物,生命的活力正是它最需要的东西。
  
  
  腹部的骨骼张开,被撕裂的血肉下是一块红色深渊般的巨口,怪物收回爪子,准备将老猎人整个塞进自己的身体内部。
  
  
  “好吃的。。要留着。。哥哥。。”
  
  
  怪物喉咙滚荡著听不太清的话语,像是记起什般,骨铠下的双眼有了一丝的清澈。
  
  
  一种能战胜饥饿的感情悄然出现,生生让怪物止住了进食,它丢下老猎人,任由老猎人蜷缩在地上哀嚎。
  
  
  像是厌烦哀嚎声一般,怪物接着一脚踢在老猎人身上,笔直地将老猎人踢出十米外,沉闷地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下。
  
  
  至此,周围再也没有了声音,阳光下,怪物转身向着山走去,庞大的身形踏在地面上竟然没有一点点声音,宛如行走在世间的恶灵。
  
  
  傍晚,西下的太阳将厚厚的云层染成沉重的橙红色,一排排松树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甚至是安装在走廊两边的长椅也被漆成了白色,有着淡淡消毒水味的医院,一脸严肃的男人坐在一个少女身边。
  
  
  “我都不清楚大爷那是幽默还是糊涂。”男人仰头靠在椅子上,侧脸看上去有着将近四十岁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挺翘,倒是好一副正道人士的样子,就是那一身黑色的长袖与长裤在医院显得有些醒目。
  
  
  “他一口咬定是被熊给袭击了,可我问过医生,救治时很明显看出大爷是被钝器和利器所伤,小腹下的伤口缝了二十多针,疑似是被铁锥捅的,身上多处淤青,像是被一群人给围殴了。”
  
  
  “况且要真是熊袭击的他,他哪有机会打急救电话,去接他的只可能是依维柯而不是救护车。”
  
  
  “那我们是等大爷修养一阵后再问还是?”一旁的少女轻声问道,清丽的嗓音带着些许磁性甚是好听,虽是一身简单素朴的月白色运动装,却遮盖不住那满溢着青春活力的姣好身形,长长的头发扎起一个马尾,倒是发带上那抱着胡萝卜的卡通小兔子玩偶彰显著三分少女心。
  
  
  少女的面容很是清秀,不施粉黛都能让同龄大男孩看到后心房微跳。
  
  
  男人叫杨铭,阳蓝市中心警局的一位警员,因为破案能力极其优秀所以一直负责一些难啃的案子。少女则叫赵馨馨,警校毕业一年多,今年方才二十二岁,因为不想只做个文员所以让局长将自己给调在了杨铭这“警局之光”下学习。
  
  
  在学校有着小天才之名的赵馨馨发现自己在杨铭面前就是个十足的菜鸟,在一年多亲眼见识过杨铭的手段后彻底佩服,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泡茶与提问,她的问题杨铭都不吝回答,这一年多经验自然也是收获满满。
  
  
  杨铭对于这个菜鸟跟班倒也算上满意,老带新本来就是他们的规矩,况且赵馨馨也挺聪慧,当然主要还是赵馨馨是局长点名指派,他也不好拒绝。
  
  
  一年多的磨合后,两人之间的行动倒是有了些拍档的味道。
  
  
  “等不了的,大爷既然睁着眼说出这离谱的理由,很大概率他被施暴者给胁迫了,估计是有什软肋被别人捏在手,这种情况下去劝他说实话太费时间了,现在先要做的是去一趟案发地点,看看能不能在那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杨铭说着伸了个大懒腰,起身往医院外走去。
  
  
  “大爷告诉你案发地点啦?”赵馨馨小跑着跟出来问。
  
  
  “大爷就是敢说我也不敢信,我问的是急救车陪护人员,他们说是在观月山脚下距指路牌一百五十米左右位置接到的大爷,我们现在就去一趟那。”
  
  
  杨铭根本不怕找不到事发地,只要知道大爷某个具体位置,凭借他对风吹草动的极致观察力,也能准确辨明正确的路。
  
  
  “大山啊,可能藏了,什蛇鼠獐怪都藏在面。。。”他喃喃著,驾车追着夕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入夜,看不见星月的路上,少年小跑着冲进医院。
  
  
  他那晚香玉色的上衣因为汗水浸透显得有些发白,线条柔和的面庞看上去很是隽秀,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的脸上却是堆著愁容,紧蹙起来的眉头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不知觉间加快了速度。
  
  
  高高的身影跨过一层层楼梯,窜进了离护士站最近的那间病房内。
  
  
  “我还没死,不用那赶。”老人的声音不急不缓,从容的就像是刚睡醒一样道:“把门关好。”
  
  
  少年没有一点停顿,反手关上房门,背靠其上,与老人四目相视。
  
  
  “我说张大爷,打不过咱跑的过呀!你一把年纪了还和别人打架,要不等你出院了咱们去黛鸢镇讨生活吧,那旅游业发展的很好,我两去保定赚大钱。”少年开口,语气怂怂的,像是怕张大爷仇家以后找上门来一样。
  
  
  “许峙。”老人有些严肃地叫出少年的名字,屋子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
  
  
  少年脸色顿了顿,凝重与认真替代了一开始的焦急。
  
  
  十几年来,老人都没有这样叫过他,平日都是叫他喂喂喂或者小犊子,这反常的称呼预示著接下来的话题将会前所不同。
  
  
  “你晚上回去立马收拾,明天也好,后天也行,买一张最快能离开这的车票,钱的话不用担心,你去我房间掰开电视机侧面的挡板,我这些年零零碎碎也存了几万块钱,都是现金,以你的聪明,应该够你去新地方扎根生活了。”
  
  
  “去黛鸢镇可以,离开阳蓝市也可以,这这偏,一天只有两辆大巴去镇上,你要抓紧时间,明天买不到票后天一早就去排队,睡车站都没事。”
  
  
  张大爷少有的一口气说出这多话,给少年一种他在交待后事的错觉。
  
  
  “你呢?”许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只得淡淡反问一句。
  
  
  “我啊…多活了十二年已经知足了。”老人直起腰杆,有些怀念似地看着许峙道,“我十二年前就应该心脏病发作死掉的,但是你爹治好了我,我很清楚自己这条老命的价值,能换你一条命的话那怎得也是不亏。”
  
  
  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少年想说些什,还没开口就被老人接下来地声音打断。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些自家的秘密,我和你爹是公平交易,没什好反悔的,但有些事情你得知道。”
  
  
  “你爹以前每天都有专车接送,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但我知道他在研究一种不被世界允许的东西。”
  
  
  “永生…”
  
  
  老人的眼底在这一刻都有了光,几分渴慕被死死压在心底的崇拜下。
  
  
  “他还悄悄用两个实验体做研究,那是他的私有物,我和你爹见最后一面的时候,他还笑着说自己就要死了,自己解决了最重要的难关,那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反而有点害怕了,反正自己注定要死,那两个可怜的实验体不如先给放了,那两个小家伙在医院就没有下过病床,来到自己这也没有见过太阳,研究也突破了,就把自由还给他们吧!”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爹,按他给我的信息我找到了这,然后一天天看着你长大,不过你爹确实厉害,感觉他什都有所准备,他担心实验体回来给你带来麻烦,就让我多注意周边的情况。”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打猎呢。”许峙的声音有了一些恍然,“原来每天在山跑是我爹安排的啊!不过感觉也没啥用哇,你这十几年的经验见面就差点被秒了…”
  
  
  “小崽子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我输了又不是死了,再说这次只是我没准备好,下次我准备好指定把那个什实验体给烧成灰,到时候我再去找你,你得好好赚钱给我养老。”张大爷语气重回了以前的骂骂咧咧,眼神却一直停在许峙的身上。
  
  
  “不过你真的一点不像你爹啊,没你爹果断,没你爹长得帅,也没你爹那种世界毁灭也和我没半点关系的冷酷。。。”
  
  
  “行了行了,我是我,他是他,损你两句你就非得损回来,我明天就去买车票,我会在黛鸢镇给你留一间屋子的,到了镇上直接打我电话就行,我去接你。”许峙打断了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双眼平静的像是见不着蓝天的深井。
  
  
  “嗯,小崽子你回去吧,黛鸢镇上小姑娘多,下次见到你可别再是单身了。”张大爷最终还是给许峙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脸,目送著这个不知不觉长大的大男孩转身离开。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况且对许峙来说,自己也未必不是一条枷锁。
  
  
  两人日常之间的交流本就以简洁为主,此间事了许峙也没有多停留,转身留下句保重便拉开房门,踏步而去。
  
  
  当脚步渐渐消失,周围再度沉寂之时,一抹羞愧之色突兀得浮现在老人那沧桑的老脸上。
  
  
  “峙啊…你不要怪我,你还年轻,没经历过死神把镰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怖,那比白天的怪物要可怕何止百倍…”他喃喃地嘀咕著,伸出两根手指插进咽喉,接着吐出了藏在胃的两根红色的,被玻璃保护完好的小拇指大小的注射剂。
  
  
  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这交还给许峙。
  
  
  他说谎了。
  
  
  许峙的父亲确实在死前交待过他一些事情,但并非他刚才说的那样。
  
  
  许峙的父亲曾交给他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并且告诉他当超出常理的危机出现后,直接将盒子交给许峙就行,到此为止他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他之后可以随时离开,余下时间想干什就干什。
  
  
  但是贪婪驱使他第二个月就打开了盒子,发现面放着三根红色的注射剂,颜色分别是淡红,血红和深红色,看样子是按顺序分别注射的那种。
  
  
  他不是笨蛋,许博士研究的方向是何等的伟大!他给孩子的遗产又岂会是凡俗之物?若非当时许博士手底无人可用,自己运气又是那碰巧,这足以改变世界的东西岂会和自己有关系!
  
  
  保险起见他割开军靴的底层,将三根注射剂藏在面一直随身携带,直到今天早上遇到那个有着魔鬼姿态的怪物。
  
  
  直到自己被吊起来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许博士进行的研究是那震撼人心!
  
  
  装死等到怪物离去后,他才用尽力气抽出腰间的短刀,割开鞋底,取出了那三根依旧完好的注射剂。
  
  
  根本没有犹豫,他一想到自己可能拥有那怪物般的伟力就满心火热地拿出那支淡红色的注射剂扎进了脖子。
  
  
  况且再不做点什的话自己也快要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掉了。
  
  
  药剂如同火焰般冲进血管,点燃了心脏,点燃了灵魂,也点燃了他的野望!
  
  
  痛!全身炸裂一般的痛!深入骨髓与灵魂的痛!
  
  
  那是另一具身体在自己体内孕育生长般的错觉,感觉自己要被撕裂成两半,一个新的自己在旧的躯壳上渐渐重生!
  
  
  然而痛苦中他的意识反而从未有过的清醒与敏锐,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细胞一个接一个的在欢呼,像是打破了生命源头的枷锁,焕发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细胞分裂加快了上百倍,破碎断裂的骨骼被第一时间修复,贯穿的脏器也在几个呼吸后重回最完满的状态,可紧接着,身体的修复便戛然而止,一种无与伦比的饥饿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没敢再注射第二针,拖着还在流血的身体简单处理了下现场,接着一边朝山下颤颤巍巍地前进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已经是第四瓶葡萄糖了。”他看着头顶的吊瓶,意识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
  
  
  这多剂量的葡萄糖并没有填补满他的饥饿感,只是稍稍让他好受了一些,饥饿依旧是盘踞在他心底的一条毒蛇,时不时出来扰乱他的心神。
  
  
  随着生命状态的提升,相对应也要提升食物的等级吗?
  
  
  他此刻的思维快如雷电,仅仅一个瞬间便猜到了答案。
  
  
  如今再回想早上看到的那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怪物,老猎人的眼底已经没有了恐惧与震惊。
  
  
  他觉得自己脱离了人类的身份,高于人类的上位者自然也不会有那些低劣的心绪。
  
  
  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他的眼角笑吟吟地向上拉动。
  
  
  “那家伙。。。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啊!”
  
  
  医院外,背着光的马路上,许峙有些失神。
  
  
  他有点难过,一半是因为张大爷的谎话,一半是他把自己看得也太简单了。
  
  
  [他骗了你]
  
  
  一道微弱的讯息,穿越光线,贯穿夜空,瞒过了世间万物,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许峙的脑海中,带着沧桑与古老的韵道化作了这简单的四个字。
  
  
  叹息一口气,许峙抬头望着万古不变的星空道:“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那大抵就是我疯了吧…话说以前你一年都不对我说一句话,最近倒是话挺多的,或许我该去趟医院,吃点能让你不再说话的药。”
  
  
  “不过,要是你现在告诉我你是谁的话,我就不去医院,没准咱俩还能好好交流,讲点段子逗逗你笑什的。”
  
  
  过了一会儿,许峙的脑海还是一片安静,那说话之人似是和以前一样,冷不丁的说句话后就拍拍屁股消失,倒也有点精神病前期的预兆了。
  
  
  罢了罢了,难搞的事情还没头绪,这无关紧要的破事不如就先放一放。
  
  
  就在许峙放弃等待,不再思量的时候,那股苍老意志破天荒的再一次传递过来一段信息。
  
  
  [反正我不是你爹便是了]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