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你来了。”
“老师。您知道我会来？”
“我好歹也是前地质系首席，总不可能真的迟钝至此吧。小琪，你先出去吧。”
“好的，爷爷，等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原本陪老人聊天的女孩乖巧应声，给男人倒了一杯茶，离开房间。
等女孩关上门，一身休闲装、黑碎发，叫做施文的男人笑道。
“不亏是老师，你孙女可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懂事多了。”
老人笑容更显几分。
“你可别谦虚，我听说你儿子上个月拿了个全国数学、物理竞赛第一，甩第二名十二分。”
“哈哈哈，那混小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干正事。”
“不说孩子辈的事了，我来是有事想请教老师。这是报告，您先看看。学生真希望是自己学艺不精，判断失误。情况并没有那严重。不知道为什，学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这还不是结束。”
闻言，老人收起了笑容，一只手接过男人提来的厚度高达半指的报告，一只手翻出桌下的老花镜戴在脸上。
“等我先看看。”
叶施文点头，端起茶杯，看着水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出了神。
五天前。
他还在外地实地考察受灾情况，然后接到下面的电话。北上出现有感地震。
出现地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并不值得下面上报，不正常的是地点。
北上。这个位于板块中央、地震带边缘的地区。历来都是一块少灾少难的风水宝地。不仅地势平坦，周边连一块大一点的山都没有，怎会有地震？怎会出现地震？
微震都顶天了，怎会出现有感地震？
这还不是结束，北上的有感地震，像是一个号角。一个地震冲锋、全国受难的号角。
自此，各地都陆续出现不同程度的震源预警，要知道，大于4.5级以上的地震才会被预警响应，这是什概念？全国同时坐摇摇椅吗？
要搞清突然出现这多震源的原因、后续的影响、可能引发的灾难等等。各式各样的报告、数据，垒起来比人还高！偏偏情况紧急，人数不足。
工作量实在大的惊人，尽管他和老家伙们不对付，也把工作量的大头揽了过来，省得折腾那些老骨头进医院。
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他身体再好也得跪！
好不容易处理完，刚到家，饭也没吃，刚碰到枕头，结果一个电话，睡意全没了！
不敢相信的结论！
全国各地的地震，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事情真的像老家伙说的那样，就糟糕了。后果不敢想象。
这雨，半个月来可还没停过。
……
“爷爷，施文叔，吃饭了。”
女孩的声音猛的让叶施文从噩梦中惊醒，身上的小熊毛毯顺势滑落，被男人下意识抓住。
真是日有所忧，夜有所梦，这可真不是一个美妙的梦。
叶施文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上一秒还在想事，没想到下一秒，坐着睡着了。嗯？有点饿。
“老师？您……”
老人放下报告，面色沉重，“就是你想的那样，上报吧。早做准备。”
“好，我现在就去。”
……
“情况怎样？”
“不容乐观，各地震源都变强了。”
“继续监测。”
“人都转移了吗？避难基地怎样了？”
“已经转移了，基地今天也已经投入使用。物资也准备好了，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到半天，基地就已经人满为患，不少人只能在外面扎帐篷，秩序也很乱，每天都有人吵著进基地。”
周边数个大城市的全部人口，怎可能是区区建造十天的基地就能全部容纳的。
男人沉默，不知是安慰下属，还是安慰自己。
“下一批基地建成还需要多久，去催一催。虽然只能尽人事，也要和天命争一争。”
……
“让我进去！凭什不让我进。”
“对不起，面已经满了。下一批马上就好。”
“下一批是什时候？”
“我已经在外面搭三天的帐篷了，雨这大，帐篷怎生活？”
“快看，快看后面！”突然有人惊恐大叫。
后面？后面有什？不就是大海吗？
有人不屑，头都懒得回，继续纠缠基地人员。
“快……你快看啊！”
……
无边的海面上，浪涛翻涌。
一浪打着一浪，一波蚕食一波，弱小的波涛被浪涛合并，强大的浪涛被更大的海浪吞噬，如此循环，越做越大。
众人的心也跟着海浪起起伏伏，心跳不自觉加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某一刻，骤然被人捏紧。
呼吸困难！无法言语！
头皮发麻!
一面水墙，自天空和海面接触之处，从无到有，由窄变长，不过瞬间就拔地而起！连绵万！
仿佛巨山浮现，没有尽头、不知深浅，一路攀升，速度越快，巨山越高！
一丈、两丈、十丈……百丈、数百丈！
足足数百丈之高的海啸！遮天蔽日。滔天的闷响，浩大的声势，比光更极！比风更快！
一个接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宛如千军万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摧枯拉朽。沿岸的一切，路灯、车辆、建筑转瞬就被吞没。
昔日城市的主人站在这。仅仅数公，俯视全程。
那是生与死的距离。
“咕嘟，咕嘟，”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大人们脸色煞白，小孩们哭泣不已。
身后，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帐篷。空气中充满了海水的咸味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穿着制服的人到处游走。依稀能听见有人在喊。“不要惊慌”“看好自家孩子”“前面就是基地”“国家已经安排好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之前嚷嚷着让我进去的人也不再言语，仿佛失去了意义。
徒留沉默，大叫，崩溃，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