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县衙,后庭。
一个身穿正八品县令官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坐在茶几旁。
不同县丞的油光满面,县令有些消瘦,眼眶有些凹陷,但是眼眸却像是星辰般明亮,笔直的鼻子,也给人堂正的感觉。
他就是余杭县衙的县令,柳惇。
他斯文的拽著一个袖子,另一只手拿着夹子夹住茶杯清洗。
平静的倒上一杯茶水。
他对面坐着的人,穿着吏部员外郎的从七品上官服,脸型偏圆,嘴角下垂,眼神好像随时都在往下,徐徐接过茶杯的时候,能看到他手指上戴着一个玉扳指。
对方就是京畿过来的吏部员外郎,沈同。
“柳大人,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天下的狐狸可杀不得。”
沈同眼神始终往下,像是在自顾自说:“当年我们一起府试,转眼过去十余载,看在当年情分我才提醒你,这储君案发生在余杭县,你已经脱不开关系,应当更加小心。”
两人考科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当时都怀揣著当官为民,铲除妖魔的志向。
转眼间,却能说出狐狸杀不得的话来,和当年的身影,仿佛无法重合,让人感慨。
县令不语。
他没有变。
这位沈大人进入了吏部,身在京畿,自然知道朝廷之中深藏不露的狐妖,多权势滔天,在熏陶之下,忘了当初的志向也不奇怪。
“储君案牵扯太大,有一则消息被压下来,但你应该心知肚明那可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当日也在下游余杭县,储君没事,她却不见了踪影,必须找到,不得有误。”
“切记要站好队伍,二皇子势大,太子终究是嫡长子储君,柳大人,你可不要站错了位置。”
“还没真相大白,不敢妄加猜测。”县令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二皇子必是幕后主使,也听出他站在太子的队伍。
揉了揉太阳穴。
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对于这余杭县妖魔势力了如指掌。
知道淫祠分为两大势力,其中所有妖魔,不管什庙号,都可以统称山神庙。
另一方是这些年来,受人民爱戴,自愿奉承香火的死去的人,其中有儒修读书人,有捐粮救民的好心人。
这些人被香火供奉,立祠立庙,一律被称之为城隍庙。
虽然正神不封,但是这天下的神道庙堂,已经分为两方。
山神庙,城隍庙。
其中城隍多是儒修好人,因为当今儒修偏向二皇子,立场不言而喻。
其中山神只想被下任圣上封为正神,一直以来支持的都是嫡长子,也就是储君。
这面疑点重重,日夜查阅卷宗的县令刘淳,自然看出了疑点。
“卷宗我也看了,此案和二皇子有关,你说呢?”
“如今还没有明朗,不好妄言。”县令不再倒茶,缓缓起身道:“天快要黑了,我也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言下之意就是送客。
“对了,那县丞陆永不能留了,你参他一本,发配边陲吧。”
“不劳费心。”
“那好自为之……”沈同看到刘淳是油盐不入,终于是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被相送出去,走出衙门猛然拂袖,表现出心中的不悦。
县令目送沈同离开。
低头沉思起来。
想到此前斩杀狐妖的陆纯阳,他眼中只有赏识,显然也在第一时间,掌握了陆纯阳的消息。
却却没有像别人一样,对曾为伥鬼有任何成见,斩杀狐妖也说明了一切。
反而认为,陆纯阳当有大作为。
心想那户部尚书的女儿,安置在陆纯阳的家,这一步棋应当不错,他知道陆纯阳唯一的出路就是破案,让户部尚书站队陆纯阳,便是站在罪魁祸首的对立面。
他心知肚明,这吏部沈同的到来,除了储君案,还有就是找到此女。
因为如今户部尚书,不仅掌握著财政大权,还没有参与国基之争。
说白了,便是没有站队。
他早便考虑到有人会以此为突破口,让户部尚书站队,甚至认为储君案的目的就是此,所以并没有承认已经找到人,也早有安排。
至于刚才那沈同隐晦的提醒,他早已抛于脑后,就算吏部掌管官员的升迁。
如果要放弃坚持多年的志向,放弃道德正义才能换来升迁……本官升李奶奶!
……
此刻陆纯阳,回到衙门班房。
他今天的举动,冥冥之中和京畿那位扰乱朝纲的存在,结下了梁子。
但他没有后悔。
他还是当初了他,好比一开始即将被虎妖吸阳气,死前也要爽一把。
就算这操蛋的妖魔封建社会要他死,那也要杀爽再死。
“你们能不能,别这看着我?”
陆纯阳总感觉浑身不得劲,道袍都起了鸡皮疙瘩,回头看见班房的捕头捕快,眼神从未离开过他,陆纯阳脸皮直抽抽:“该放班回去了,明天再见吧。”
刚才他从北丘回来,也和县丞彻底翻了脸。
孟捕头和赵灼他们,都为他担心,问他要怎做。
他能怎做,当然是走一步算一步。
“你等等我!”
赵萱儿扭捏着衣角,红著脸追了上来,赵灼和孟捕头纷纷别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你好想有意不理我,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还有你此前说我是个好人,这是什意思?”
“就……好人能找到更好的。”
陆纯阳和前身相比,称得上是人间清醒,何况还有他戒指,点化之后的委屈提醒,为了不让他重蹈覆辙,甚至于领悟出了天机知时术,让他掐算舔狗的下场。
在他原来的世道,那可是要被称作为沸羊羊的,他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你是不是在故意气我?”
“我以前没答应你,那只是我想要再过几年再答应,我可以暂时拒绝你,但你不能不理我。”
“……”这叫骑驴找马!
陆纯阳翻了翻白眼。
转身便走。
身后的赵萱儿猛的跺脚,觉得陆纯阳是故意气她的。
绕过几条巷子后。
陆纯阳从前身的记忆之中找到了家,站在一个朱红色大门前。
陆府。
原本余杭县的县府邸。
陆纯阳吱呀的推门进去,心想总算不用借宿,有家可归了。
只可惜养父一家都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如今家空无一人……嗯?
陆纯阳穿过玄关,赫然听到后院传来的动静。
他掐指一算,推算出来大概发生了什,脸顿时黑了下来,
“这**天崩开局还嫌不够乱的,什人都往我这送,到底还有多少麻烦?”
陆纯阳快步走过去。
看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影,少女身上穿的很单薄,只披着一层白纱,别的衣服都洗了,正在踮着脚晾晒在竹竿上。
她赤著的脚白的好像玉石,还有些青涩的少女脸庞,已经是美人坯子,嘴巴微张,齿如瓠犀,美目盼兮。
虽不成熟,那薄纱之下的微鼓,也让陆纯阳眼神逗留了片刻。
陆纯阳仍然黑著脸,因为从掐算之中知道,这竟然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还是县令派人送来他家的,随着推算的深入,知道这户部尚书背后牵扯的就是那国基之争。
可也不能谁都往他这送啊?
懂了!
县令一定是认为他不能破了纯阳之身,才不担心他做出什。
殊不知……他裤衩领悟的纯阳大力术,可不是摆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