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不要我了！”
老旧的道观传来了一声大叫。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正坐在椅子上，刚到嘴边的茶又放回了桌子上。
气冲冲的说道：“喊那大声干嘛啊！都十六了，该出去走走了”
说罢抹了抹胡子，叹了口气道：“你一直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干嘛？”
一个少年此时正跪在地上，听到这小嘴一撇：“我还小，下山去怎活啊”
随即眼珠子一转，又说到：“况且，我走了谁来照顾您啊。我看您后院备着一口棺材，我要是走了，谁把您往棺材搬，谁把您埋土啊？”
老道听着前面一句就不高兴了，在听到后面一句后，刚喝的一口茶呛在了喉咙。连忙把端著的茶杯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双手抚膝咳嗽个不停，脸都憋红了。
那小子却在下面偷笑。
等老道缓过劲来，又看见那小子低着头一抽一抽的憋笑，气的胡子都歪了。
“臭小子别动！”说罢便起身向侧堂走去。
那小子一听这话，心想这下大事不妙了。又见老道去了侧堂，估摸著个八九不离十了，得赶紧撩。
老道到了侧堂，转了个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戒尺，便急匆匆的往前堂走去。
到前堂一看，人早就不见了。此时道观大门外悠远传来了一声：“师父我去下山换点米，日落前回来”
气的老道脸都红了
老道走出观外，看着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身子一转，背着手慢悠悠的朝观走去了。
“我叫明萧，打小从观长大。听师傅说，有次他路过玉锦城，看见还是婴儿的我被丢在城外大道旁的草堆。本想在原地等等，看我父母会不会回来找我。但等了三天三夜，依然不见人来寻我。从此，我便跟师父上了山，在道观生活、长大。
有时我也想着，有朝一日，我的父母能找到我。但终归还是摇摇头，茫茫人海中，怎能找到呢？况且我师父待我如子，我也该抛弃不切实际的想法。”
此时明萧正在山间小道上左一步右一步的走着，他想不明白为什师父要让他下山，最近也没惹他生气啊？那不是天天都那样嘛。
他好像已经忘记刚刚把师父气呛著的事。
“不管了，先去村换米吧，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说罢，便加快了脚步，朝着山下的小村庄赶去。
“李大娘，换点米”明萧趴在杂货铺柜面上。从怀掏出来一个空袋子，又从腰上解下来一个鼓鼓的袋子，一并放到了柜面上。
“明萧又来了”一个身材臃实的妇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打开袋子翻看了一下。
“这次的草药还挺多的，七斤半给你算八斤吧。”
“谢谢李大娘”明萧赶忙说到。
看着李大娘在店装米，明萧忽然想到了什似的。
问道：“李大娘，如果您有一天赶自己儿子走，那能是因为什？”
李大娘正装米的手顿了顿，随即便缓缓说到：“大概是因为儿子不成器，或者想让他出去闯一闯，毕竟作为男人要志向高远嘛”
明萧听着，心胡思乱想了起来
正想着入神呢，一袋米放在了眼前。
“怎了，你师父赶你走？”李大娘在柜面上撑著身子问道
“没有，没有，怎会呢。我就随便一问”明萧回过神来，连忙回道
说完抓住米袋子，往肩上一甩，背着米袋子一溜烟的跑了，还不忘回头说一声：“李大娘再见！”
看见明萧这模样，李大娘轻笑道：“这小子”
随即悠悠一叹：“长大了就要出去闯了”
明萧在路上跑的起飞，可算赶在日落前回观了
他鬼鬼祟祟跑到灶房，把米放到米缸，然后就向饭桌那儿走了过去，把扣在桌子上的盖子一掀
果然是师父留的饭，心想，师父应该不怪我了吧。
眼睛往下一瞥，发现碗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抽出来一看
“吃完来找我”
明萧看到这，心凉了半截，还是逃不掉啊。
先吃饭吧，别说今天饭菜比往常好多了。
明萧收拾完了灶房，便磨磨蹭蹭的朝师父卧房走去。
“师父，我来了”明萧在房门在轻声叫道。
“进来吧”房间悠悠传来了一声
明萧轻推著房门，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尤为刺耳，明萧推门的手愈加小心了。
脑袋朝面探去，看见师父正背对着侧躺在榻上。
明萧便轻手轻脚的走到榻前，从屁股后面拿出个垫子，跪了上去。
见师父依然躺着不作声，他也只能安静的跪着。
良久
“明萧，你明天就走吧——”师父未动身，只是传来了一句话。
“师父——”听着师父不容拒绝的话，明萧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
“明萧，你长大了。不能继续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在这荒山老道观浪费时间，到外面走走吧。”
顿了顿说道：
“你有自己的机缘。”
“师父——”明萧低声的哭着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只有明萧低声哭泣的声音。
“休息去吧，为师也要休息了”传来的声音似乎没有感情，又带着一种坚定。
——
明萧躺在床上，低声抽噎著，眼泪一滴一滴的往枕头上流。
过了许久，他望着屋顶，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次日，天还未亮，明萧便在道观内外忙来忙去。
明萧在师父房门外站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师父，我走了”
屋内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明萧紧了紧行囊，转身向着道观外走去。
屋内，老道正坐在榻沿。听着屋外的脚步越来越远，等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走去。
老道向着山道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背着行囊向山下走去。
而那道身影似乎若有所感，回头望来，看见是师父，随即跪在地上向着这边磕了三个头。
大声喊到：“师父，我一定会闯出自己的一条路的！”
随即便起身坚定的朝着山下走去。
老道望着那身影，喃喃道：“为师相信你的”
转身向道观，看着刚扫过的院子，小小的道观。想着，这便是我的归宿了。
灶房饭桌上明萧做的饭菜，也正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