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姐姐、平姐姐…”
书房的外屋,躺在炕上的平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前来喊她的丫鬟问道:“什时辰了?”
“卯正时了。”
“奶奶呢,起了没…”
不等丫鬟回话,平儿自顾自地说着:“真是睡糊涂了,她要是起了,
我哪能睡得这安稳。”
“奶奶洗漱用的,备了没?”
平儿起身从丫鬟手上拿过外衣裳披在身上,道:“用心记好了,二爷习惯用柳树枝嚼成的木梳来洗牙,奶奶嫌木梳上的口水,只用棉布蘸取青盐来洗牙。”
“你回去拿两个干净的碎棉布,青盐二爷这有,倒不用回去拿,再吩咐下面的人备好我和奶奶要用的洗脸水还有早茶…”
丫鬟走到屋外,又传来平儿的声音。
“先等著,我进去看看二爷要不要起。”
久旱逢甘霖,贾琏十分来劲,来回折腾了数来次才就寝,作为通房丫鬟的平儿自然也跟着来回折腾。
昨夜,屋颠龙倒凤活色生香,可苦了守在外屋的平儿,凤姐在这种事上是个知羞的,有一次,平儿没守好,完事了,没及时进去擦洗,凤姐张口了,她才姗姗来迟,犹记得凤姐那会儿的吃人眼神。
平儿小声的嘀咕著:“屋也没个铜镜,上妆梳头还得回去,这两位祖宗真叫一个会折腾人。”
掀开帘子,昨夜折腾数来次才罢休的二位正主还在酣睡中,平儿走上前,轻轻地晃了晃睡在床外侧的凤姐。
凤姐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跟方才醒来的平儿一个样,张口先问时辰,穿着衣裳,哈欠连连,疲态尽显,下地走起路来,都不是那利索。
平儿扶凤姐坐下,倒了一杯水,“依我看,你再歇一日,老太太那让大奶奶去,如何?”
“要死了你,府的人平日就没少说我闲话的,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
平儿看向被吵醒的贾琏,道:“我劝不动她,你来。”
贾琏将枕头放直,靠在床头,混不吝的说着:“他们说你还少了,虱子多了不痒,你还怕这些。”
“说的又不是你,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夜过后,凤姐还是那个凤姐,嘴上是半点不饶人:“也不知夜谁跟头驴似的,折腾人来没完没了的。”
“是谁死活不肯让平儿来替,活该你受苦受累。”
贾琏半点没有要相让的意思,对付凤姐就要这样,要由着她说,指定给你蹬鼻子上脸。
“你…”
凤姐被气得峰峦起伏,指著贾琏半日说不出话来。
“得势便猖狂,人性喜称王,若能常安逸,何必把名扬。”
贾琏乐地唱起戏文来,风水轮流转,今朝得势,可不得把近几年在凤姐身上受的气还回去。
“别人是夫唱妇随,你们倒反过来。”
平儿说完,捂著嘴笑了起来。
原本就一肚子火的凤姐这下彻底恼了,抓过平儿往床上推过去,冷笑道。
“好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是怎背着我眉来眼去,今儿,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们两个爱怎样就怎样,只一点记住了,别当着我的面就成。”
还是那句话,凤姐气头上说的话,真信了她,那就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这二人每每争吵,受气的总是她,平儿习以为常。
表表忠心,等她这阵气过去就是了。
“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儿,回头你可别怨我不给你机会,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你可仔细想清楚了。”
凤姐还在试探著。
平儿低头不语。
“是她不想,你要怨,就怨她去。”凤姐看向贾琏道。
贾琏冷眼旁观,没有要理睬凤姐的意思,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平儿,那眼神好似在说:好一个姊妹情深。
自讨无趣之下,凤姐冷哼一声,用力的甩了下手绢,扭头负气掀开帘子,朝外屋走去。
留在屋的二人依旧能听到凤姐在屋外对丫鬟的大呼小叫。
“还愣在这儿做什?”
“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误了老太太早食的时辰,你们几个吃不了兜著走。”
……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贾琏哈哈大笑,压在心头处的这口闷气可算是出了,却把跪在地上的平儿给惹恼了,站起身来,连裤子沾上的灰尘也不去管。
“她走都走了,你又何苦笑话她。”
“…这不正合你的意,妇唱夫随…”
贾琏斜睨平儿道。
“…”
平儿轻笑几声,掸去身上的灰尘,“不过一句无心之失,值得你记在心上。”
贾琏不语。
平儿接着道:“二爷怎不说了?”
“外都叫你说了,你让我说什。”贾琏觉得这样靠着不太舒服,拿掉靠着的枕头,双手撑在脑后。
床头硬,枕头小,怎靠都膈得不舒服,这时,体贴入微的平儿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伸出双手轻扶著贾琏的后脑勺。
“想什呢?”
平儿诧异贾琏的眼神,以往这种时候,恨不得要把她吃了,而今…
难道昨晚折腾太久了…
呸…
**的,竟想这些有的没的,不知羞。
贾琏有个不好的习惯,醒过来之后,总要腻歪一会儿,享受晨起的宁静,才会起床。
伺候凤姐,可不比贾琏,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等着她去处理,哪有心情去享受这份清净。
平儿开口打破这惬意且宁静的气氛,“说说话呗!”
“说什?”
“就说你此刻正在想的事。”
“不好。”
“什不好?”
“对你不好。”
“哪方面?”
只是看了平儿一眼,并未回复,贾琏起身下床,不等他张口,平儿就问:“今儿,出不出门?”
“不出。”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琏在平儿的伺候下,一身玄色绞绸直裰,下着碧蓝色段子裤子,任谁不夸一声‘翩翩贵公子’。
昭儿进来问:“二爷今早吃什?”
贾琏问平儿:“你在这儿吃,还是…?”
平儿说:“她这会儿可不想看见我。”
贾琏这才吩咐昭儿:“叫伙房那边做四、五道早菜过来。”
……
间隙,平儿追问:“你还没说方才想的事呢!”
贾琏摇了摇头,轻笑:“好的不学坏的学,打破砂锅问到底,对你又有什好处。”
这会儿,换平儿不急了,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追问,你戏弄不到我,又怎体现出你的高明之处。”
毕竟跟了凤姐那多年,没个伶牙俐齿哪能行。
“小蹄子不知好坏,本来还打算留几分脸面给你。”贾琏板起脸来,故作严肃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姊妹俩玩的把戏,她心有几根肠子我一清二楚。”
“听说昨儿,老太太和太太将她训了一顿。”
“怎著,不到一日的功夫,她就忘了。”
“这出戏,太假了,猴子都能分辨出来。”
平儿不语。
都到这份上了,贾琏索性就说个明明白白,“周瑜打黄盖,以为我看不出。”
“以她的性子,没有蹊跷,会舍得把你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