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车舱,班兹压上绗缝菱格纹的座椅,心情有点抑郁。
刘叔弹出他骨骼细小但坚硬的兰花指(有点女人味的妖娆,班兹冷瞥了一眼。),穿过点火盖上的孔,捅下点火键。
“呴”,来自汽车心脏的一声嘶吼,像野兽怒号般超man威慑力,动力驱动四轮,冲出大门。
班兹闭上眼睛,小憩,去毕胜郡的路还远著。
大约十五分钟后,车轮狠狠地摩擦地面,减速,慢慢地停下。
这快到了?
这车是火箭吗?
班兹睁开眼,他右侧的车翼大张,等着他出去。
什情况?
他们在停车场。
刘叔:“我们下车,换一辆。”
换一辆?
班兹的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刘叔,后者开玩笑的说:“小朋友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真的有很多疑惑!
比如:之前他们来毕胜郡都是开着“大牛”大摇大摆的进村子,为什这一次就?
刘叔下了车,移步到另一辆颜色暗沉的汽车,拉开副驾驶室掉漆的车门。
班兹有点看不上那车——感觉是从沙漠拉出的军用越野车,他犹豫的站着,抑郁的心情变得糟糕,“我真的没心情上这破旧的车。”
他突然之间有点不想去毕胜郡了,不过情绪很快就就被压下来了,除了离开家,到一个陌生、落后的乡郡,还有什地方是可以自由的活动的?
“害——”矫情!
刘叔叹了口气,手指蹭了下座椅上的真皮,一尘不染,消毒工作做得很好,“它干净、宽敞,有什不好的?”
“这种老牛……感觉没什爬山的能力,”班兹担忧的说,“乡郡的路都很陡的。”
他敲了敲干净但颜色暗沉的车盖,法兰红漆碎在地上,“发动机肯定不给力,拉不动咱们!”
挑三拣四的!刘叔两根粗粗的眉毛怒了,还是勉力漏出一丝微笑,压抑自己胸膛的怒火:
“小兹乖,不要难为刘叔!”
“你知道的,和其他佣人一样,刘叔我已经签下保密协议,有责任和义务对你的病情进行各种隐瞒和遮掩的工作。”
“可是——”班兹皱眉,眼睛挤的深陷下去,“这车太……太老了……”
“哎呀!”刘叔:“低调,低调!”
真是活爹!
他瞪着班兹,呼了口怒气,用阴森森的口气警告:“你清楚自己生的病多可怕,被人发现了更可怕!”
“实话告诉你吧,那爸爸一早就给我发消息了,他说他有点后悔把你送到这边来了,如果你要求我满足不了,那我就只好把你送回别墅了。”
“你懂我意思吧?”
班兹被噎住了,不再出声,他确实是要去毕胜郡的,虽然对车子不满意但也没办法了。
“上去,上去。”刘叔借势催班兹上车,后者犹豫了两秒,认命的跳上去——车底盘有点高,班兹有点矮。
“砰”的一声,刘叔把门给班兹摔上去,自己就绕到另一边上车,也是“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粗鲁极了!
班兹有点难受。
“放心,小子,虽然这家伙的外壳褪色厉害,但发动机是杠杠的,四个轮子没有一个是拖后腿的!”刘叔安抚著活爹的情绪。
班兹不为所动,别扭的坐着,心情依旧沉寂在抑郁。
这时,刘叔把机械钥匙插进点火锁芯,旋转。
“呴呴呴……”发动机传来嘶哑的声音,像被痰堵住的老人咳嗽,刘叔却反常地夸赞:
“听听,这性感的嘶吼声!”
班兹斜了一眼刘叔,尖锐的讽刺:“明明是噪音,还性感?”什口味?
听得出来,离家的少年心情有些烦躁、有些郁闷。
“车子是普通了点,但空间变大了不少,没之前那压抑了。”刘叔一边开车一边扯,车子的速度逐渐升上来,功率在慢慢朝额定功率增大。
“哇啊啊啊啊——”班兹突然发疯大叫,拳头硬邦邦地敲在车窗上,“砰砰砰”的声音跟着公路轨迹上下起伏。
祖宗你疯了!刘叔微偏头瞧了一眼孩子,吓得赶紧减速。
“没事叔,你继续开!”班兹安慰吓得不轻的驾驶员,但他撞击玻璃的动作变得更猛烈了,刘叔觉得他不能相信这小子。
这小子已经疯了!!!
“我只是需要发泄!”班兹说,“加大马力!”
抑郁了?
刘叔半信半疑地看着班兹,还是靠马路边把车停下来了。
车乍一停,班兹就不动了,泄气了,瘫在硬座上,车子没了速度发起火来没劲!
“为什是我病了?”班兹委屈地看了刘叔一眼,两瓣唇蠕动,“哇——”他张大嘴叫。
“啊!”刘叔不知所措,一掌拍上额头,无奈的喊了一句。
说真的,孩子真可怜,即将英年早逝。
“要不要我抱抱你?”刘叔试探地问一句,“哢哒”一声,他解开安全带。
班兹猛烈的摇头,告诉对方:“我没事了,你继续开车吧!”
刘叔:“呃呃呃……”真是的!
“行,你自愈吧!”刘叔放下他来之不易的同情,栓上安全带,再次启动车子。
班兹也平复了下心情,伤感的输出:“感觉我活不久了,我有预感,大概还有一年的时间在世上逗留。”
刘叔专注的开车,随口安慰了句:“不会太煎熬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班兹忧郁的看着刘叔的嘴,后者又说道:“就是很可惜,你见不到弟弟或妹妹们了。”
说什呢,不会安慰就被别伤害!
“刘叔——”班兹劝自己冷静,“你能不能开快点,还有,把两边的窗户打开?”
啊?
刘叔警醒,“我是不是说错什了?你别想不开!”
高速跳窗,这是寻求刺激吧?
“你说的没错,都是内涵深刻的事实,”班兹说,“我不会想不开,只是纯纯的嫌你的话聒噪、难听,换一个风声埋掉你的声音。”
刘叔扫了孩子一眼,还是觉得对方精神有点不正常,起码那些话让他心不舒服了。
“我不会选择痛不欲生的方式结束生命,”少年说话越发的冷静,“如果活得痛不欲生,最坏的打算可能就是像我妈那样,选择幸福的死去。”
“行了,别聒噪,让我认认真真的开车。”刘叔说。
话被打断,少年皱眉,吼道:“刘鸟,我说打开窗,加速前进!”
被叫名字的刘叔被吓一跳,耳郭的毛都竖起来,感觉对方精神确实有问题,要不要通知老板,在毕胜郡建一所精神院,专门招待贵公子!
“你吓我啊!”刘叔的粗鲁一下子被激发,大声吼回去,谁怕谁啊!——天高皇帝远,老板看不见。
这个刘鸟,显然不会照做的,班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说:“后面有个逃生通道,你知道的,这样的速度在车上滚下去是什后果!”
“你小子知道的挺多的!”拿命来威胁我?刘鸟轻笑,丝毫不想被小孩子胁迫,“我不会减速停车?”
“来不及了!”班兹说,他朝刘鸟的左腿扑过去,抓着刘鸟的膝盖狠狠地往下一压,汽车当即就油门大开。
然后,班兹在弹力安全带的带动下拉回到原位,双手环抱,得逞的奸笑咧的脸上肌肉都好开心。
刘鸟忍不了了,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是颠了是吧?”并努力的控制方向。
班兹不加理会,他只是需要发泄一下,谁让刘鸟人不听话的,只好吓唬吓唬他了。
路上和开“大牛”时一样,稀少的车辆前后离他们有八百米远,刘鸟专注的控制车速并吼道:“要滚安全通道你滚去!”
班兹撅了一嘴,慢悠悠地说道:“谁说是我滚了,我刚刚是想拉你到后备箱那去的,让叔您体验下刺激!”
哎哟我的妈!
刘鸟心脏狂跳,赶紧减速,这孩子不得了,是个危险人物。
他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指著班兹:“你你你……你这是犯罪懂吗?”
“嘿嘿,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班兹笑吟吟。
“呼呼呼……”刘鸟深呼吸,再深呼吸,把外循环打开,瞪着班兹那悠闲的样子,现在的孩子都这坏了吗?
班兹直接把身侧的窗降下,空气在在耳边来回打转,一会进,一会出,流动性并不是很大,只知道“呼呼”的叫。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安慰你,”刘鸟搔搔头顶上的两根毛,“谁都要生老病死的,你只是病的早点而已,死期提前了,想开点吧,想不开也别拉我下地狱!”
“那你为什不死期提前啊?”班兹挑衅地问。
“是啊,为什啊?”刘鸟咕哝,要是提前了他能坐在这儿伺候这活爹?“因为上天赐予我神圣的使命——把你送走。”
“……”班兹笑了,使命,他的使命是什——赴死?
车子缓缓地开,路上没什车。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鸟又叽呱起来:“小兹,有个困惑我憋了很久,不知道……”
“快放吧!”班兹说。
“不——”一个屁声响起。
班兹瞟了一眼刘鸟:你在开玩笑吗?
“抱歉。”刘鸟略显尴尬的抬了下手,班兹捏鼻:“你把窗都打开。”
刘鸟也被自己熏到了,不得已,把剩下的窗全都开了,班兹又要求道:“开快点!正向变速!”,瘪嘴抱怨:“慢吞吞的都带不动空气,屁也不动,熏死了——”
“唉——”刘鸟无奈的叹气,现在的小孩道理真多,不就是个人体废气,谁没事不得来点?
“你刚刚要放什屁?”汽车行驶了一段路,班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我就是想问问,”刘鸟说,“你是怎得的……这病?如果是某些羞于启齿的原因,你可以不说!”
班兹感觉被狠狠扎了一针,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刘鸟,咬牙道:“我不知道怎回事!”
刘鸟惊愕地看着班兹,点点头,“我懂你意思。”
“啊?”班兹张大嘴,他是说错什了吗?仔细回味二人之间的对话……咯!
“我家教良好,绝对是洁身自好的好孩子,从没和人有过不良接触!”他急着解释。
“别急别急!”刘鸟安抚道,他又打了个屁,班兹已经顾不上了,张大嘴解释:“我是清白的,干净的,绝对没乱来过!”仿佛嘴张大的越大,辩解就越有力,殊不知吃的屁也越多。
“好好好……”刘鸟说。
感受到大人的敷衍和不耐烦,班兹一下子泄了气,不想解释,越抹越黑,烦死了!
“也许你是中了容嬷嬷的针法。”刘鸟开玩笑的,气氛一点都不活跃,班兹瘪嘴。
“记得有人拿针扎你吗?”刘鸟问。
班兹笃定的说:“不记得……不能这说,没有的事。”
“那你这病来的古怪!”刘鸟说,“也许被人扎过没印象,也许没印象时被人……”剩下的话刘鸟没办法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交流。
班兹直接告诉他:“我不会像我爸那样,乱来!”
“喔!”刘鸟睁圆了眼,还好吧,孩子比方打的很好,很容易理解。
“你说,有了我这样的前车之鉴,我爸爸应该会严查刘秘书吧?”班兹问道,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他心中气愤:该死的病,为什要让我成为那该死的人!
“我爸爸可是我们家的独苗了,我觉得在这种事上他肯定很谨慎的。”
“会的会的。”
刘鸟半是安慰半是炫耀的说:“我妹妹身体素质不错,相信不久后老板会多个女儿,你也会多了个妹妹,或弟弟……”
“你妹——刘秘书?”班兹:“最dio还得是你姓刘的。”
刘鸟:“……”
复杂的关系,烦人,班兹转移话题:“那边的学校安排好了吗?”
“这个你放心,”刘鸟说,“都打点好了。”
班兹:“嗯嗯……”
“不过,你只是以一个普通的身份进去,”刘鸟又说,“千万不要表现的过分优异,引人注目。”
班兹:“没办法,天生才华横溢。”
刘鸟斜视他一眼:“去——”
“你可别以为毕胜郡的人胸毛长,见识短,对某些罕见的怪病没概念,就掉以轻心!”刘鸟减速了,车子慢慢地开,道理严肃地讲。
班兹:“喔——”叽叽咕咕的说什,鸟人!
“你最好和同学们保持距离,别让他们发现你异常的体温!”刘鸟警告说。
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班兹皱了眉,显然不想答应,“我为什要听你的话,我也要和大家愉快的玩耍的,不然我来上学干嘛的?”
上学的孩子只想体验放学的快乐,休学的孩子上学也想放学也想,衷心怀念学校的生活。
班兹就是休学的孩子,待在别墅,没有朋友的问候,没有亲人的关心,凄凉死了。
“小兹,你不能害我啊,我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刘鸟指责班兹说,“要是因为你病情暴露了,那我本就不富裕的生活还会负上一笔违约金。”
道德绑架?
班兹鄙夷地看着刘鸟那丑陋的模样,反胃:
闭嘴吧!
刘鸟警告:“反正你千万小心暴露,不然,我只能把你拉回别墅了,你爸爸已经后悔了,在找机会让你回家的……”
后面的话,班兹细细的品。
“我工作丢了不要紧,老板的名誉,公司的股票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重要很正常,我就不重要了吗?”班兹小声嘀咕,陷入一片哀沉。
刘鸟渐渐加大发动机功率,冲上陡峭的山路,成片的麦田迎来,大型拖拉机咯咯噜噜的吵,喔,还有浮在水打瞌睡的大牛。
“拖拉机和大牛在乡郡。”刘鸟说,“好在咱们没把仿生的大牛开来!”
班兹闷闷不乐的扫了窗外一眼。
“既然来了,就当是享受生活!”刘鸟劝解的说,“说不定会遇上很有意思的人……和事!”
有意思的人……和事?
事实证明,刘鸟是只乌鸦!不久后,班兹就遇见了那个说他中暑的家伙,乌鸦说的有意思大概是愚蠢吧!
更有意思的是,那家伙也姓刘!
好多姓刘的……
很多景物从窗外一闪而过,只有一个标志性大钟和红旗始终趴在窗外——他们的车一定是绕着毕胜郡中学转的。
班兹:毕胜郡中学,我来了!
ps:各位大佬,推荐票我就不要了,大家看了给评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