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殊转头望了那人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爷爷柳作平。
  
  
  柳作平轻声向她说明:
  
  
  “是为了给你奶奶治病配药,强身健体,向他借了二两银子,许诺一旦有了银子便还上。”
  
  
  柳景殊点了点头。
  
  
  接着,又有人喊道:“我的银子也得还。”
  
  
  柳作平继续解说:“你大哥,不小心打翻了人家的油,耽搁了人家的活计,我们赔偿了他家一两银子。当时手头紧……”
  
  
  哦?
  
  
  柳景殊嗅出了其中的“碰瓷”意味。
  
  
  大伯家的大堂哥,是那一个稳重之人,怎会不小心打翻别人的油?油价值连城。
  
  
  “还得赔我家的银子!”
  
  
  “我们家也有。”
  
  
  “我们家……”
  
  
  柳景殊不再理会这些人,而是注视着柳作平:
  
  
  “爷爷?”
  
  
  在原主的记忆,柳家人并非软弱无能,为何会遭遇这般事情?
  
  
  柳作平无奈地叹息道:
  
  
  “殊殊,等回家,爷爷详细告诉你。”
  
  
  “好。”
  
  
  面对一些激动的村民,柳景殊提高了声音说道: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柳家人,向来重信守诺,欠了钱,自然会还。
  
  
  我希望能一次过把欠你们的钱全部还清,目前我手上的这些钱还不够。因此,你们得再等等。
  
  
  请大家相信我,不会超过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我还是没有钱,我们柳家哪怕卖掉房产和土地,也一定会把钱还给大家。大家散了吧!”
  
  
  几个人还想继续吵闹,但看到柳景殊那冷冽的目光,再想到她那份力气,终究是没精打采地离开了。
  
  
  ……
  
  
  柳作平坐在炕上,低着头。
  
  
  “爷爷,我们家现在总共欠了多少外债?”
  
  
  柳作平从柜子取出两张纸递给柳景殊。
  
  
  纸上记录了柳家所欠的外债。
  
  
  那两张纸上密密麻麻,除了为了柳景殊奶奶治病、家断粮买谷物、为堂哥置办婚事、因粮食欠收而用银子补税这几项正常开销外,其余全是因为赔偿他人而欠下的,竟达六十两银子。
  
  
  赔偿的原因五花八门,令人咋舌。
  
  
  柳家村极其贫困,在那,六七两银子就足以迎娶一位新娘。
  
  
  当年柳景殊与吴德订婚,除了因为柳景殊对吴德有情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家出的聘礼比较丰厚。正巧那时柳景殊祖母急需用钱救急。
  
  
  “爷爷,你为何会答应给人家赔偿金钱?”
  
  
  柳作平脸色黯淡,柳景殊感到爷爷在那一刻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我有一个旁系‘克’字辈的姑奶奶,名叫柳克华。每当家被人敲诈,只要我们不同意赔偿,她就会介入,无理取闹,甚至威胁以死相逼,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
  
  
  赔偿之多,逐渐形成了惯例,再次遭遇此类事情,直接赔偿,免得再看到她那副讨厌的面孔。”
  
  
  “爷爷,您这个姑奶多少岁了?”
  
  
  “五十多岁了,哼,身体非常健康呢!”
  
  
  “爷爷,那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一支柳家被她欺负?”
  
  
  “不仅如此,受她欺负最甚的是我亲大哥一家,也就是你大爷爷一家。他们实在忍无可忍,借了一大笔钱偿清了所有债务,后搬家了。”
  
  
  原来爷爷还有位大哥。看来他搬家已多年,因为在原主记忆中,不存在这位大爷爷的踪迹。
  
  
  “爷爷,那这位姑婆为何这针对咱们这一支呢?”
  
  
  “我猜,可能是咱们这一支的某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亏心事,让她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
  
  
  “爷爷,给我讲讲,这位死老太太是如何欺负人的。”
  
  
  柳作平叹息道:
  
  
  “当初,你大爷爷一家,在咱们村算得上是小康之家,遇到困难,他们总是伸出援手。我们两家的日子都不错。
  
  
  直至那年,柳家换了族长,不知何因,新族长对柳克华言听计从,柳克华想做什就做什。
  
  
  若我们这些人不从,族长不是用孝道加以约束,就是施以族长的权威来压迫,执行极为严苛的家族惩罚。
  
  
  你说,我们这样的农户,怎能对抗整个家族,只得听从族长的安排。”
  
  
  柳作平的哥哥柳作太,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叫柳圣开,相貌英俊,一表人材。娶得妻子罗氏,也是十分美丽,夫妇恩爱。
  
  
  随后的第二年,他们便有了儿子,孩子非常聪明,夫妻俩十分宠爱。
  
  
  孩子三岁时,一天柳圣开经过河边,见一女子在河中求救,遂跳水救人,却不料被诬陷。
  
  
  那女子毕氏偏说是柳圣开图谋非礼,才故意将她推入河中。尽管柳圣开将毕氏救上岸,村中许多人都看到,但没人见到毕氏在水中求救的情形,柳圣开辩解无门。
  
  
  毕氏宣称要为了名节,嫁给柳圣开,但要求为正妻,非妾身。
  
  
  柳圣开与妻子情深如一,自然不会应允。
  
  
  毕氏于是找到柳克华,直闯柳作太家中,柳克华强令柳作太在祖先牌位前跪下,接受训斥。
  
  
  柳克华将柳作太训得狗血淋头,最终强迫柳作太同意毕氏成为柳圣开的正妻。
  
  
  柳圣开依然反对,柳克华便用棍棒痛打柳作太,几乎要了他的命。
  
  
  无奈之下,柳圣开只能接受毕氏入门。
  
  
  然而,毕氏心狠手辣。
  
  
  她入门后,天天欺负罗氏,不是打就是骂。罗氏稍有反抗,柳克华便来打柳作太和柳圣开,为了岳父与丈夫,罗氏只得忍受。
  
  
  毕氏还极会挥霍金钱,又懒又馋,专挑好吃的,不买便发脾气。柳圣开辛苦赚的钱很快就被她败光了。
  
  
  她甚至对柳圣开的儿子深恶痛绝,时常对那孩子打打骂骂,将一个聪明的孩子打成了愚笨的模样。
  
  
  直至有一天,雨后,孩子不慎落水身亡。有目击者声称是毕氏将孩子推入水中。
  
  
  孩子去世后不久,罗氏因旧伤加重,再加上对孩子的深切思念,也离世了。
  
  
  柳圣开怒不可遏,将毕氏狠狠打了一顿,毕氏再次找柳克华告状,柳克华这回更为严厉,逼迫柳作太与柳圣开父子在柳家祠堂跪拜祖先,三天三夜不得起身。
  
  
  祠堂的地上,又冷又潮,父子两个几度昏迷过去。
  
  
  是家族几个老人,联合起来,好话说尽,柳克华才放过柳作太父子。
  
  
  幸亏治得及时,要不,父子俩的腿都得废了。